九月的武汉已没有夏天那么闷热潮湿了,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这让我特别想念母亲。每年中秋母亲总会给我买最爱吃的云腿月饼,自从毕业来了武汉,我已经三年没吃过了。
母亲是个典型的中国女性,贤惠善良,勤俭持家,只是偶尔爱爆几句粗口,但那也仅仅是她的口头禅而已。不过,说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女性,她却又显得没那么普通。
母亲28岁那年有了我,可30岁时因为夫妻感情不和,签了离婚协议书她又失去了我。从那时候起我和她相处的日子断断续续的,可母子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却是怎么也剪不断。
离婚是母亲提出来的,她说父亲总使家暴,她实在受不了才离婚的。不知道是因为这点感到内疚,还是因为我从小不在她身边,她对我实在是太溺爱了,直到初中我去她家玩,晚上半夜三更她都还会叫我起床尿尿。
也许是出于对母亲离开的嫉恨,小时候每次母亲来幼儿园看我,父亲总是百般阻挠,甚至给幼儿园老师说她的种种坏话,只为了不让她见我,但母亲却从不放弃任何来看我的机会。时间久了,不知是父亲不那么恨了,还是妥协了,他也没再管母亲来看我的事了,再后来还允许我去她家小住几日。
小住几日我们母子俩固然开心,可每次母亲送我回家的时候,我总哭的好伤心,晚上抱着枕头哭,第二天眼睛都是肿的。小时候小朋友们爱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可我觉得“没妈的孩子像根草”那句才是写我的。
本来母亲和父亲是在同一家单位上班的,但是为了避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母亲辞了工作,去了一家汽车修理厂当会计,可没过几年效益不好,她便去了一家蛋糕店当收银员。小时候我嘴很馋,母亲虽然收入不高,但她总会变着花样来满足我。记得那时我偶尔去蛋糕店看她,她就会从放蛋糕的盘子里弄出许多蛋糕的碎渣给我吃,我也吃得很开心。每年中秋节过了,蛋糕店的月饼总会大降价,然后她就会给我买最爱的“云腿月饼”。后来舅舅家开的小卖部缺人手,便叫母亲去帮忙了,一干十年,直到去年她退休。
母亲是个“斤斤计较”的女人,总会跑到很远的市场买便宜两三毛的菜。为了给家里节省开支,她甚至在楼顶养过鸡、种过菜。当整座城市几乎都在用天然气和电炉时,她还用着蜂窝煤。那时我在读初中,每次去母亲家里我都会很心酸,她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几乎包干了所有的家务活,忙完了还要去喂鸡、打扫鸡笼、用鸡粪给菜施肥。有一天她打扫鸡笼时,提了好大一桶鸡粪,终于把手扭伤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总去医院看手,花了不少钱,她也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因小失大吧,我也终于找到理由叫她别再养鸡种菜了。
初中毕业,我去了成都读书,这次离母亲更远了,每年只有节假日才能见上一面。于是她安了一个打长途很便宜的座机,隔三岔五给我打电话,可每次电话里的内容却近乎相同,无非是天热避暑、天冷加衣,而那时的我青春期,不耐烦地总是用一个个“好”字把她打发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大学。大三上半期有一个月母亲的电话只有两三个,我当时没怎么在意,直到我放假回家去看她时,才从外婆口中得知母亲之前肚子上长了一个瘤子。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母亲忙接过话尴尬的笑着说:“不用担心,是良性的,不扩散!”还没等我插上嘴,她又忙说:“医生说要马上开刀切除,做手术那个月住院,怕你担心就没怎么给你打电话。”然后我突然就像变了哑巴似的,说不出话来,她反问我:“幸好是良性的,要是恶性的你怎么办?”我说:“你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你再怎么样我也会养你!”话还没说完,她的笑容再也坚持不住了,后来我们母子俩在客厅哭了好久。
我毕业以后来了武汉,离母亲越来越远,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后来她从城里搬到了县里,说那里房子便宜,她也没再装座机,而是搞了个手机,学会了发短信,每当想我的时候就给我发一条,内容仍然没变过,还是天热避暑、天冷加衣。但我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用几个“好”字打发她了,隔三差五我也会给她打电话了,因为我实在很害怕上次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我甚至傻傻的算过一笔账,要是每年过年回家和母亲呆一个星期,她要是再活30年,我这辈子和她相聚的时间全部加起也才只有210天,仅仅7个月!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以至于我想竭尽全力地去孝顺她、照顾她。
在外漂泊的日子其实真的不好过,家人永远是心底的最牵挂的那部分,可是职业性质所致,我们做工程的注定四处奔波。用“树欲静而风不止”来形容我们再贴切不过了,可有时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后面那句“子欲孝而亲不待”。我答应母亲有空一定回去看她,想必这也是漂泊的游子们共有的心愿吧。
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母亲的骄傲,有强健的臂弯为她遮风挡雨!最后,愿天下的父母都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