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最近打电话回来了,距离那件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三十多年的光阴了。她也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奶奶辈了。
生父死的那年她七岁,是三个娃娃的老大,最小的妹妹只有一岁。母亲为了生存,和那个来家做工的匠人好上了。带着妹妹嫁了过去。她和弟弟只有跟着爷爷奶奶过活。
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无依无靠的她和弟弟只能厚着脸皮来投靠母亲。那年她十六岁。那正是一朵花儿开放的年龄。嫩白的皮肤吹弹可破,脸庞圆润,眼神清澈见底。身体里成长的秘密再也藏不住,就像破土的春笋,露出尖尖角的小荷,一派春意盎然。
这时母亲和继父又生了一个弟弟,家庭的负担越来越重。作为拖油瓶,为了不让母亲为难,她包揽了家里家外的重活,帮忙照顾弟弟妹妹,日夜操劳。虽然苦,但全家人能在一起再也不用分离,心里却是宽慰的。
那个夏日的夜晚,多年后也不愿意回想。母亲有事回娘家去了,她忙完了家里家外,很是劳累,窗外下着雨,没有通电的乡村早早是漆黑一片。就着哗啦啦的雨声,她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她看到了天堂上的父亲,又和蔼又慈爱。朦朦胧胧中,心仪的那个少年微笑着向她走来。她陶醉着,发出痴痴的憨笑,双手娇羞又情不自禁的,伸展着,想去抓住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的身影。却猛的一惊,实实在在被手抓住的这时什么?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床头,让她吓哑了一样无法发声。
一只宽大粗糙的手顺势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锁住她的双手,当那毛糙的嘴拱在脸上和脖颈处时,那扎得人生疼的络腮胡子,让她明白了他是谁。
她挣扎着,眼泪奔涌而下,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就像这雨夜的黑暗一样,浸透了全身。在反抗和扭动中,睡衣却凌乱的向下滑落,露出雪白的初长成的酥胸。
他呼吸急促,动作越是粗暴野蛮。他骑跨到她瘦小身体上,压得她动弹不得。揪了一个东西就塞上了她的嘴,扯下她的衣服,绑上她反抗的双手。面对已经手无寸铁的猎物,他心满意足的享用起来。
当最后的堡垒被攻破的时候,屈辱,刺痛伴随着那一次强过一次的入侵,让她几近晕厥。干净纯洁的土地惨遭屠戮,一片狼藉。窗外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屋内她的眼泪早已决堤。风雨飘摇的夜晚,风雨飘摇的人生,她似乎从来没有选择。
她该怎么办?幼小的第弟妹妹如何长大?懦弱的母亲如何自处?前路不再是风平浪静,而是撕裂着的绝壁悬崖,引着她往下跳。
母亲几天后回来了,她看着他威胁着凛冽的眼神,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她看着还在母亲怀里吃奶的小弟弟,看着一边饥肠辘辘正在成长的大弟弟和妹妹。硬生生的把一切咽了下去。
然而生活不是你想平息就可以平息的。慢慢的她发现身体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乳房肿胀,腰腹部变粗,特别嗜睡贪吃。更重要的是月经也没有来了。她变得越来越恐慌,却不知道和谁说去。
直到肚子大得再也藏不住了,母亲和所有人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继父经受不住世人的口水,害怕罪责,逃避着一走了之,从此音讯全无。
她生下女儿后三天,被母亲嫁给了一个身材矮小,讨不到媳妇的单身汉。她母亲和后来的婆婆又一起掐死了那个误来到人世的小生命。
这一切都是她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她已经结婚了八年,却一直没有生育,母亲怀着悔意不经意说出来的。她不知道该去恨谁?为了含冤死去的女儿,她该如何去赎罪?这些年,受到的责难和辱骂太多,她都懒得去回应,已经麻木。只是想起女儿来,心口总有一种针挑一样的疼痛。
伤痕慢慢淡去,老天最后还是开了眼,当儿子呱呱坠地后,她知道人生重新赋予了意义。该振作起来,重新开始了。
她和丈夫开了十里八乡第一座集打米机、磨面机、粉碎机为一体的加工店,第一家副食店,第一家麻将馆。在90年代中期,是乡上最繁华的所在。她为人和气,大方,人们都愿意照顾她的生意。
也有知道她的过去,想到她的身上讨点便宜的男人,最后无一不是无功而返,自讨没趣。也有恶意泼过来的脏水,她总是身正影正,不为所动。那一夜,误了她一生。然后她用一生去推翻那一夜,她做到了:她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世人欠她一份公允和善意。继父逃避了三十年,终将逃不过良心的惩罚。虽然法律的追诉期已过,那也逃不掉对她一份郑重其事迟到的道歉。
这是一件发生在我身边的真实事情。她是我的一个老乡。继父姓高,婆家姓秦。不知道她本家姓什么,乡邻都管她叫大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