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她,耳边不断传入隔壁卧房叮叮当当的声音。她就奇了怪了,不就是收拾东西嘛,怎么每次都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心里堵着一口气,她憋屈得辗转反侧也睡不着。突然听到“呯咚”一声巨响,她生怕老王出了什么意外,着急忙慌地起床,连拖鞋都没顾得上穿好,就匆匆奔向了隔壁。说归说,吵归吵,关键时候她还是很担心他的。
老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原本就已杂乱不堪的房间更是一塌糊涂。床头的铁制落地重衣架躺倒在地,硬生生砸扁了几个鞋盒,装鞋的蛇皮袋大敞着,里面的一只鞋子居然飞到了床上,整理好的行李箱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得四脚朝天,墙角处竖着的庞大的老式五斗橱也轰然倒地。刚才的巨响应该就是它发出的声音。
王大妈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无奈地露出沮丧的神情,没脾气地对他说:“老头子,你为什么总跟这个老橱柜过不去?这个月你已经推倒它八回了!”
老王把眼一瞪,不服气地说:“你可别冤枉人,今晚我是弄倒了它,不就是第一次嘛,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八回了,哼!”
五斗橱很沉重,王大妈根本没有力气把它扶起来,只能任它倒在那里。她走到落地衣架前,默默地扶起了它,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老王又开始重新忙活他的行李箱和蛇皮袋了,依然在跟那一堆衣服和一堆鞋子较着劲。
此时,墙上挂的老式钟表“当,当”响了两下。她抬头瞧了瞧,果然,凌晨两点了。
“哎!”她叹了口气,眼皮沉得都抬不起来了,预测到今晚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她忍不住小声嘀咕着:“整晚整晚的不睡觉,年轻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七十岁的老人!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一准又是楼下的邻居吧,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人家不找上门来才怪,她一边揣度着,一边有气无力地走过去开门。
她猜的没错。门外站着楼下201室的住户小林,憔悴的面容透着一股被人惊扰了美梦的怒气,身上穿着一套棉质蓝格睡衣,只是纽扣错了位,左边衣襟足足比右边矮了一公分,脚上趿拉着凉拖鞋,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老实巴交的王大妈赶忙陪着笑脸:“小林来了,进屋坐会儿吧!”
“大妈,您别客气,我就不进去了,说几句话就走!”小林拒绝了她的邀请。
“对不住啊,今晚老头子又闹出动静来,吵到你们了吧?”她客气地赔着不是。
“大妈,说几句不好听的,自打我们搬到这里,一年了,真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小林严肃又认真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真是对不住你们。可是我也没办法呀,老头子这病又治不好。我这么大岁数了,每晚也得陪他一起熬着,困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王大妈忍不住诉着苦水。
“我们当初买这套二手房,就冲它是红星小学的学区房。现在大爷隔三差五地闹腾,我们夫妻俩睡不好都没关系,关键是影响孩子第二天上学啊!”
“理解理解,大家都有难处,您多担待些!!”她继续陪着笑脸。
“我也知道这病确实治不好,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家属还是得好好商量商量,看到底该怎么解决问题,这样对大家都好。”小林言辞肯切地说。王大妈点头应允着送走了小林。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屋。老王仍然没有停下来,反复摆弄着蛇皮袋,装了又卸,卸了又装。
她走过去,略带威胁地对他说:“听到了吗?你吵得楼下又找上门儿了,再不消停点儿,人家就要投诉你扰民了!到时候咱们只能流落街头了!”
老王完全不理会,就像没听到一样,只专心致志地伺弄着他的行李。
“老婆子,来呀,你试试这蛇皮袋子和那个旅行包,能拎动哪个就拎哪个,明天咱一起去送闺女上大学!”终于整理好衣服、鞋子的他,兴奋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送啥送?咱闺女早就成年了,你怎么一天到晚还把她当孩子?”王大妈成功地又被他蹿起一股邪火。
“你看看你,尽胡说八道。今年夏天才参加了高考,半个月前才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怎么到你嘴里她就早成年了?”老王笑嘻嘻地说,“是不是闺女跟我亲,你嫉妒了?”
王大妈被他的嬉皮笑脸弄得没了脾气,也存着跟他攀比的心理,于是昂起头,傲娇地说:“我用得着嫉妒你吗?闺女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嘘寒问暖的,你嫉妒我还差不多!”
“以前你那么本分,现在怎么还学会吹牛了,电话那高级玩意儿咱家可没有,你少蒙我!”说这话时,老王脸上现出年轻时的精明。
原本丧气的王大妈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调侃着说:“老头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睡就不睡吧,她似乎想通了,坐在床沿与老王闲扯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夜已深,时间在不眠之中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