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同学聚会,大家不外乎说着一些不着痛痒的奉承话,互相吹捧,也互相揶揄:谁升官了,谁发财了,谁离婚了。我只在一旁静静地听,若不是因为阿水,这样的聚会,我很少参与。
阿水,是我的闺蜜。
阿水要强,人前的她总是光鲜干练,毕业20年,凭自己的努力早已官至副总,在职场她犹如一个骁勇善战的统帅,英姿勃发。
那天,阿水喝多了,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偎着我,在凉风席席的夏夜,绕着操场,我们沉默着,走了一世纪那么长……
阿水终于开口:真的想离了。
过不下去了?
嗯,心寒,也累了。
阿水的眼泪静静地流下来,伴着操场昏暗的灯光,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觉得,阿水,好老!
很多年以前看过一部港剧《我本善良》,伊明曾对齐乔正太太简慧心说过这样一句话:幸福的女人,从脸上是可以看出来的。剧中被疼被宠的齐太太,有着同龄人鲜见的美貌与年轻。年少时不能体会,如今想想,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女人在婚姻中的幸与不幸,看脸,真的可以看出来,比如,阿水。
犹记得初见阿水,马尾辫,红衣。
满眼的灵动,满脸的热情。
阿水很高,不瘦但身姿挺拔,不像我,矮矮胖胖,又不懂穿衣;印象中她一身牛仔穿越校园,是一袭流动的风景,很帅!
不少男孩喜欢阿水,漂亮善良,这样的女孩谁不爱?可单纯如她,亦是封建的一一高中时代不谈感情,只专注学习。
那年高考,很幸运的,我和阿水考上了南方同所大学,就连宿舍,都住隔壁。
这是一所行业内很著名的三流大学,因为毕业走向大致已定,学生们其实并不用功,毕竟混日子也有个不错的出路,又都正当年少,自律是什么?那时的孩子不懂的。
阿水是个例外。
她居然比中学时更刻苦。
早自习,她到得最早;
晚自修,她回得最晚。
年年一等奖学金,学霸级美女,这样的阿水,风光耀眼。
大二放寒假前一天,阿水宿舍其他人有活动,只剩了她一个,我们宿舍正好有空位,便叫她过来。那一夜,大家聊得很High,天南海北,这其中,阿水话最多。
聊她去爬山,跟其他女孩走散了就在车站呆了一宿,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人;聊暗恋她的男生,因为受伤跑到北京去做了歌手;聊她到海边玩因为太兴奋而差一点呛水没命……把其他人都惊呆了,只有我俩相视一笑,因为这一切我大多亲眼目睹,看着阿水在那绘声绘色地讲述,听着她极富感染力的笑声,我心里暗自感叹,要怎样的男孩,才能配得上这样精彩又优秀的女子?
大三,有天听说阿水恋爱了。
杨,别系的男孩;远远见过,矮壮,又黑,这是我对他的全部印象。
我跑去问,是真的么?阿水羞涩,嗯。为啥不告诉我?她抬头小声说:你肯定不同意的。
是的,没有人能配得上她, 在我心中。
后来,陆续地有人告诉我一些杨的事,有关他的家庭,有关他的成绩,有关他的……
我追问,这人怎样?不错,对朋友挺热情仗义。
那就好,那就好。
那时的阿水,是幸福的。毎天很忙,忙着学习,忙着恋爱。偶尔遇到,眉宇间满是鲜活,我们打趣她,有爱情的滋润果然是不同,她粲然笑着,那么美!
毕业前大家都忙,有一天回到宿舍,别人跟我说阿水哭了,我跑过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阿水在人前哭泣,很久很久;那也是她和杨第一次吵架,为了什么呢?阿水不说,像是跟杨的家庭有关,他家在当地很有一些势力,可那又怎样?我们的阿水配不上他吗?
象牙塔内的学生总是很健忘的,后来怎样了我一点儿都想不起,只记得阿水的笑容依旧很甜,无论如何,只要她幸福就好。
毕业后的阿水,进了一家不错的单位。
因为离家远,在杨的父母极力邀请下,住进了杨家。
我们去看她,她兴奋地带我们参观,房子很大,很美,而且,她说杨很爱她,很爱很爱。梳妆台上摆了一束好美的玫瑰,还有一大盒进口巧克力。
杨的母亲招呼我们吃饭,看得出来很用心,笑呵呵的,餐桌上一直都在照顾我们,杨的父亲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临走一直笑着让我们多来玩儿多来看阿水……
出了杨家,我们都在感叹阿水的命好,祈愿她一直幸福。
后来,大家都陆续结婚了。
经常,我们会约在一起聚会,女孩子在一起无非就是说着自己的老公,还有平凡的生活。偶尔,阿水会吐槽下杨的懒惰,语气像极了纵容孩子的小母亲,除此之外,她几乎都在笑着,彼时的她,单纯、满足而幸福。
有一年过年前,阿水给我打电话,我没听见,过了一会儿打过去,那边很嘈杂,喂了两声,阿水才传来有点哽咽的声音,你咋了?她顿住,我在这边着急,说话呀你,我去找你吧!别,你别来了,下雪路滑……
我不放心,还是约她出来,才知道他们婚后的生活并不快乐,因为少了杨父母的照顾,而杨又每天沉迷于打牌与游戏,所有的家务都落在阿水一人身上,试着与杨沟通,每次不是沉默就是吵架,这次杨居然让她滚!
我愤愤不平,凭什么?凭什么是你滚?
阿水说我当时脑子也蒙了,居然就开门“滚”了。
正说着,杨的父母打来电话,大概是杨告诉了他们原由,非要过来接阿水,让杨给她赔礼道歉,隔着手机,我脑补着杨的母亲和蔼的面容,恳切的话语,善良的阿水,自然是听从了。
几天后,阿水兴奋地跟我说,公婆狠狠地骂了杨,禁止他再找人打牌,游戏也不许玩,这段时间,杨没事就帮她做家务,俩人一起运动,准备要孩子了。
我不知道杨的父母是如何责骂杨,而杨又是如何哄回生气的阿水,我只关心她的日子是否真正过得开心,看着她充满年轻朝气的笑脸,听着她依旧有着感染力的笑声,我总觉得,哪里不同了。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女儿出生了。
再然后,阿水的儿子也出生了。
公婆天高皇帝远,我自己带孩子,平日老公帮忙。
阿水呢,公婆一家围着,炖汤的炖汤,带孩子的带孩子,只有杨,因为没事做,每天沉浸在游戏里,打得昏天黑地……
阿水和杨第二次大吵是在孩子四五个月的时候。
那次杨的妈妈入院做个小手术,他爸爸去陪,只三天。
家里乱成了一锅粥,阿水等孩子睡了,才能起来给自己做口饭,这边厢,杨带着自己的“卫士”正杀得如火如荼……
第二天,阿水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杨的妈妈当天就出了院,拖着患病的身子赶到阿水家,两个母亲短兵相接,一场战争迫在眉睫……
后来,阿水还是回来了,据说虚弱的杨母流泪欲跪,而阿水怎么忍心。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往往是心软的让步,人生如同一场博弈,大概比的就是谁心更狠一些。
阿水回家,却不再理杨。
杨自知理亏,每天在阿水和孩子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切实的忙,表情讪讪。
有人说女人生孩子时伤了心,是要记一辈子的,善良如阿水,毕竟也是女人。
阿水不再让公婆来帮忙,虽然每天自己累得要命,渐渐地,杨也帮她干一些家务。
女儿一岁,阿水换了工作。
很忙,每天像陀螺一样。孩子放奶奶家,每天下班去接,奶奶每天给做了饭菜带回来,老人依旧以自己的方式帮助与宠爱自己的儿子。杨依旧每天沉迷于玩游戏,晚睡晚起,几乎不出书房,一家三口难得打照面。
阿水不再试着改变什么,每天忙工作和孩子已经够累了。只是午夜梦回,看着书房依旧闪烁着幽蓝的光,又气得睡不着。
真正让阿水心寒的是,年前加班,夜里十一点多才散,同事们都被家人接走了,只剩她自己,坐在单位大厅里,她泪如雨下。不是没想过打电话,打了又如何呢?一定是叫她自己打个车回来,自私如他,该是从未想过接自己的吧?
……
我抚了抚身边泪如雨下的阿水,她喃喃道,当年他那么爱我,如果不是我一味地傻,一味地迁就,结果会不一样吧?
我无言以对,生活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永远不会给你“如果”的机会,而婚姻,是两个人的领地,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孰是孰非,只有自己说的清。
但婚姻中,一方不断成长持续付出,另一方拒绝成长停滞不前,多好的爱情,也会消磨殆尽,如今阿水懂得,杨却依旧深陷其中。
每个婚姻不幸的家庭,都存在一个巨婴,或大或小而已,归根结底限制其成长的因素太多,父母的溺爱,大概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而另一方一味的爱与纵容,也阻止了巨婴成长的脚步,所以人常说,爱而不会爱比不爱更悲哀!
歌里唱“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诚然,因为有爱,我们开篇,但婚姻这本书能否写得精彩漫长并顺利结尾,却在于我们是否愿意共同成长,而婚姻中的智慧,关乎这两个人组成的部队能否并肩作战,并乐在其中。
人的个性决定了爱的命运
阿水
以一敌百的职场
你杀得骁勇
倘不纵容
谁许岁月伤你千疮百孔
愿我的阿水平安健康幸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