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盛开的地方

人生短暂,若以十年为一个阶段划分,不知一生能有几个十年,而我的而立之年后的那个十年,却留在了那个侵略个我们的岛国—日本

一阵障子的推拉声将我吵醒。原来是结伴而来的大王起身去了卫生间,而我却再也无法入眠。于是,我翻身穿好衣服走向阳台。

天空依然漆黑,街道寂静的吓人,唯有街灯璀璨夺目。偶尔有车俩驶过,带来的呼啸声瞬间就便被沉静的街道吞没。


这是我来到日本广岛的第三天。我们一行四人---大王、小王、图们和我,暂住在新租的房子里。

房子是昨天租的,月租一万两千日元,有两间和室。一间四张半榻榻米,住着大王和小王;另一间六张榻榻米,我和图们住。每间和室之间都用障子隔开,这种推拉式的障子即是房间的门,又是隔墙,即不隔音,也毫无隐私可言。我实在不明白日本的房子为何会有这样的设计,或许只能从节省空间的角度去理解吧。

房子进门处是厨房兼走道、左侧是个不到一平米的蹲式厕所,尽头是间一张榻榻米大小的洗澡间,兼做洗漱之用。洗澡用的是一个六七十公分见方的铝通,通过燃烧煤气加热。日本人习惯泡澡,这也是日本家居的必备设施,但我却始终无法适应这个习惯,直到十年后归国依然如此。


来日本的头天晚上,我们四人住在青年宾馆,费用由山田先生支付,他是我们几个在日留学生的共同担保人。由于来日时间仓促,房子还未找好。第二天我们就搬到了现在的居所。


我们住在南区,学校在中区。骑车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自行车是昨晚十一点以后,图们带我们去街头的人行道天桥底下捡的。不知图门为何如此熟练,能快速分辨出那辆自行车可以撬锁,那辆不行。

大王、小王和我起初是有点恐惧的,刚到日本,万一被夜巡的警察看到了怎么办?以我们当时的语言能力,面的警察可能连“我是谁?”、“我从哪里来?”都解释不清楚。看到我们的胆怯,图们一个劲个劝说“没事、没事,选好了骑上快走就行了。”

那晚,确实安然无恙,我们一人一辆骑着回去了。


一年后,我买了一辆真正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此后,房间的电冰箱、微波炉、电视机还有一些日用家具,都是从街头捡回来的。不过,捡这些家用电器倒是不用担心警察,因为这些都是被非法丢弃了。两年后,政府出台了相应法规,每丢弃一个大件物品,都需要先购买税票贴在上面,并要送到指定的收购场所。


我们所进的语言学校是一所日本YMCA的专科学校,专门开设了日语专科,学期两年。当时留学生人数众多,其中来自中国大陆的学生最多。此外,还有来自香港、台湾、韩国、越南、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度、柬埔寨等国家和地区的学生,唯独不见欧美的学生。这或许与当年日本政府在亚洲招收十万留学生的计划有关。


学校每天早上九点正式上课,十一点五十下课。下午一点上课,三点二十放学。授课老师都是日本人。刚开始有点听不懂,慢慢地习惯了日本人的语速,磕磕绊绊地也就能讲一二句完整的日语了。 相对于其他国家的留学生,我感觉中国留学生日语能力的提升要慢一些。因为每个班级里人数最多的就是中国留学生,一到下课大家都用母语交流,其他国家的学生只能傻傻地看着我们,不知我们在讨论什么,老师几乎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请中止中文,使用日语讲”。


开学一周后,我们就找到了工作,这多亏了同一地域先我们半年来日本的几个老乡。

打工地点在廿日市靠海边的一个物流仓库,坐地铁从横川站到廿日市站要二十几分钟,我们骑车从学校到横川站大概十分钟,然后再骑车从廿日市站到工厂也差不多需要十分钟的时间。打工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到晚上八点半,四个小时。


打工的环境不错,日本人对我们也是很友好。中途休息时,主动找我们聊天,教我们日语。有时也会用跟我们学的蹩脚的中文喊“休—息、休—息”。

工作主要是每人拿一份货单,推一辆小推车,类似咱们超市的购物车,但是个头要大得多。穿梭在货架之间,按货单明细取货,并用扫描枪扫描,货单的货都备齐后,再把小推车送到货车发货处就算一单完工,接着在做下一单。没有时间要求,也没有数量要求。晚上八点半下班,回到住处也就快十点了,大家再一起做饭吃。

时间虽紧,日子虽累,但生活却很愉快。


一个月后,领到了工资,大家都无比兴奋。也就破天荒地改善了一顿伙食。此后,大家再也没有去附近的菜市场临近关门的时候捡拾菜叶了。


三个月后,为了挣够下学期的学费,我们先后辞了这份物流仓库发货的工作,更换了打工时间长且时薪高的的工作。


来日的第一年冬天,我加入了保安公司。

日本的学校一年有三个假期,暑假,小寒假和大寒假。小寒假一般只有两周,大寒假也就是真正的寒假,从二月中旬到四月初大约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也是留学生打工的黄金时段,在这个时段打工可以不受时间的限制,利用好了这个时间,一学期的学费三十万日元也就不是太大的难题。


我进入保安公司打工就是这个时间段,也让我彻底接触到了底层的日本民众。目睹了日本人的人性差异。

面试完后的第二天,公司的面包车就把我们几个中国的留学生--我们都是一个日语班的同学。拉倒了鸟取市内的市政道路施工现场。在工地上负责交通诱导工作,当时工种叫警备,说白了就是保安。工作性质极其简单,就是一人拿一台对讲机,负责一个路口,看到有通行的车辆,先截停,然后用对讲机通知指挥台,等接到放行通知后,在把车放行。

工作虽简单,但是责任心很强,万一把车放错方向,造成双向通行就会引起很大麻烦。


我们都愿意做晚上的工作,晚上七点到早上五点是玖仟日元,白天七点到晚上五点只有七千日元。有时,我们会白天晚上连续工作,睡觉的时间就是从一个施工现场到另一个施工现场的移动时间,在车的摇晃中进入梦乡。

只有一次,我和一个同学连续干了四天半,从广岛的总公司打来电话说不让我们连着干了,估计当时是担心出事,毕竟日本的事故赔偿金很高。


鸟取这个地方位于日本的西侧,靠近太平洋。冬季的雨雪天气很多,一会儿下雪,一会儿下雨,有时又是雨夹雪。这种气候,对我们这些从广岛过来打工的留学生来极其恶劣。因为远离广岛的住所,衣物的更换暂且不说,单是衣物的薄厚就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难题。那时为了御寒,雨衣不离身,棉鞋弄湿了只能穿在脚上依靠脚温来烘干。我的脚气就是那会捂出来的。


在日本的保安公司做短工的基本上都是来自底层的民众,有黑社会背景的、刑满释放的、手脚不灵活的、脑子有点问题、还有一些被公司开除的,找不到正儿八经工作的等乱七八糟的人群,因为保安公司的工作不需要什么技能,能正常说话就可以。

对我们而言,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会主动找我们聊天,主动给我们买加热的罐装咖啡。有时一个晚上,你会收到六、七罐。夜工不喝咖啡,人就困得没有精神,喝多了又想吐。至今,我爱喝咖啡的习性,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强制培养出来的。

记得有一次工地转移,我坐在一个日本人的副驾驶座,到了工地倒车的时候,因我的左手抓着把手影响了他看左倒车镜,对着我大喊大叫,指手画脚,当时气的真想杀了他。

还有一次,夜班开工前,我们工地的两个负责人,见我在啃面包,就开车带着我去市内的一家餐厅吃饭,点餐的时候,他俩各点各的,我还觉得奇怪呢,完后问我点什么,我就点了一份便宜的。

我先吃完的,因为这两个人平时对我还算照顾,算是感谢吧,就想到前台把单买了。收银员说“你的三百二十日元”。当时就愣了一下,三个人吃饭怎么就报一个人的饭钱呢,于是忙说三个人的一起算。等他们吃完,先后去前台结转时,收银员指着我说:“他已经付过了”。“哎!”两人同时转身不解地看着我,像是我偷了他两人的钱似的。

事后,才知道,日本人同事之间吃饭都是AA制,即使关系再好,去了饭馆吃饭、喝酒,也是各点各的,自己买自己的单。同学聚会、同事聚会、朋友聚会都是一个套路。你要是主动把单买了,对方就觉得你看不起他,一定有事求他,无形中给他增加了心里负担。

热情好客,是我们国人的优良传统。好友来了,恨不得掏出心肝肺来吵了做下酒菜。而日本人!一时让我觉得他们有些变态。

就是这些文化差异,让后来的我和担保人的关系,也发生了一些转变。


一年后,广岛的留学生会馆竣工,我就申请搬到了留学生会馆去住了。尽管个人负担的房租比以前贵了好多倍,但是有床,不用在睡榻榻米,也不再担心睡着了会有蟑螂从榻榻米下爬出来。一个人一间房,对个人的生活和学习都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

大王、小王在原地又持续住了一年,各自有了女朋友后才搬了不同的地方。图们在我之前早就搬走了,一开始好像在广岛大学,后来没有联系也不知去了哪儿,据他的朋友说去了北海道。

语言学校毕业后,因为我们考入了不同的大学,大王、小王和我也就渐渐失去了联系。


留学生会馆九楼里设有餐厅和公共厨房,不同于个人房间的电磁炉,这里使用的是燃气灶,所以这里就成了大家能聚集的地方。有时会有好几个国家的留学生在同时做饭,食材用料、饮食习惯各有不同,大家相互交流,品尝对方的手艺,情景犹如国际厨艺比赛。

认识雯雯是我搬到留学生会馆的一年后,是在一次做饭的时候,她用的燃气灶突然没气了,问我借了两个煤气币。因为在相邻楼层居住,又常在厨房做饭,此后便和她熟悉了起来。


人生有些事,是巧合还是冥冥中存在某些缘分,有时还真分不清。

雯雯住的房间之前也是一个女孩,来自广东。是和我一起搬到会馆,在语言学校时,她比我高一年,当时根本不认识。也是在会馆,做饭时常遇到才熟识的,不知她听谁说的,我在国内大学的专业是会计。便时常问我有关会计分录的问题,虽然我的专业不是经济系,但是会计的业务知识是相通的,只是文字的表述不同罢了。

大二的时候,我就很轻易地考上了日本的三级簿记证。考二级的时候由于心不在焉,两次都没有过,最后也就放弃了。

有时她到我房间问我,有时叫我到她房间去讲。对她而言,我只是传授知识的心态,却没有一点的非份之想。有一天周六下午打工回来,上楼去做饭(我在八楼住),正好她也在做饭,便说:“你别做了,我都做好了,一起吃吧。”

晚饭是在她房间吃的,当时她还给我开了一瓶啤酒。也许是打工累了在加上酒精的作用,脑子混混沉沉就想回房间去睡一会,见此状况,她忙说:“没事,你就先在我床上睡一会,醒了你在帮我看作业”。

等我睡醒了睁眼一看,她就在我的旁边躺着,睡没睡着不知道。见我醒了就说:“你在躺会吧,我也躺一会”。

她就那样紧贴着我躺在我的前面,一时,我的手都不知往哪放,只好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躺了一会,再也睡不着了,又觉得别扭,就翻身下床了。

过了一会,她说,“我也累了,今天不学了”,你还是回去吧。

书上的“坐怀不乱”,一定指的是能称得上“正人君子”之类的男人。但是,如果你对一个女人丝毫没有一点欲望的时候,却也是很容易做到的。要不然你就个傻子,或是下半身有问题。


雯雯来自哈尔滨,高高的个头,白皙的皮肤。大眼睛小嘴,虽然谈不上漂亮,但也属于五官端正比较耐看的那种女孩。当时她在一所工科学校读研一,我在师范大学读大一。

雯雯因为每月有十万日元的奖学金,再加上家里条件也不错,所以就很少打工,而我却要白天上课晚上打工,有时晚上打工回来晚了,雯雯会把饭做好等我。

没多久,我们两个就住在了一起。

三个月后,记得那时快放暑假了。有一天我还未从学校回来,雯雯打电话给我,说有重要事情给我说。让她电话里讲,她却不说。

从学校回到会馆后直接上楼去找她,她看着我很严肃地说:

“我怀孕了”。见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接着说

“附近有家医院可以走人流,我去问过了,但是需要有家人陪同,你明天陪我去吧”

“要不我们结婚吧!”我试探地问。

“我现在还不想结婚,你急什么呀?”雯雯好像有点不高兴。


十一国庆节的时候,她妈妈从国内来了,住了大约两周的时间,期间雯雯忙,让我带着她妈妈去各处玩。她妈妈是一位很和蔼,很知性的女士,对我很是热情和客气,我和雯雯的关系有没有给她妈妈说不知道,期间她妈妈不止一次地给我说:

“雯雯在日本能认识你这样一位大哥哥,真的很感谢你,希望你们能一直能像亲兄妹一样。”

可不是大哥哥吗!我大雯雯七岁呢。

不知是不是,她妈妈察觉到了我和雯雯的关系不一般,还是雯雯有意躲开我,让她妈妈给我说这些话呢·····

在爱情方面,我是有点傻。

有一次和她妈妈聊天,说起打工的事,她妈妈就说“你要是拿上和雯雯一样的奖学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雯雯当时就说“嗯,就凭他!”

我听着这话就像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

我一时语塞,雯雯的言外之意,我就是个不努力混日子的人,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拿到奖学金。爱一个人,最起码要给对方最基本的尊重,除非你是和他逢场作戏。


年底,我在留学生会馆两年的居住期渐满,也为了上学方便,我搬到了离学校更近的一所公寓里,自此和雯雯见面的机会也少了,电话中相互的问候也渐渐少了,没多久便听说她交了一个比她大一岁的男朋友。

后来,我就有意疏远她,我没有问过她,她也没有给我解释过。我知道,我不是她的未来,只是她一个时期的陪伴。我和她的恋情,就像这天空的云彩,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

半年后,他们结了婚。


大二那年,我也拿到了每月十万日元的奖学金,并且是连续两年。这是实力和运气双重组合。也是对我的努力给予的最好佐证。

大二的时候,身体也好、精神也好,已经完全适应了日本的生活,打工的收入,也能满足基本的生活开支和学费的支出了。


奖学金是每三个月发放一次,一次是三十万日元,按当时的汇率,约两万元人民币左右,每次拿到奖学金就先到邮局寄给父母,以此来回报当初来日本时父母给的六万元人民币。

这笔钱大部分父母都没动,读研究生期间,在大连买房子时父母都给我贴了进去。

可伶天下父母心,世上只有欠父母的儿女,却没有欠儿女的父母。如今,我已为人父,也就更深刻地理解了,父母的恩情是永远还不完的。


大三那年,经一同打工的朋友介绍,我认识了在经济大学读研二的桃子。初次见面氛围甚是融洽。桃子身高一米六五,容貌较好,身材曼妙,尤其是那傲人的身姿,令人瞩目。

我们的相识缘于介绍对象,此后的接触也就顺理成章。然而,由于雯雯的事情,我在与桃子的交往中扔有些放不开。

直到有一天夜里,大概十一点左右,她打来电话,说被两位男同学强行带到酒馆喝酒,让我去接她。

我立刻前往酒馆,那两个同学已有几分醉意,其中一个我认识,一看便知对她不怀好意。见我来了有点尴尬,想邀我一起喝,我拒绝了,拉起桃子便离开了酒馆。


回去的路上,我沉默不语,她似乎想解释什么,却最终未开口。送她到房门口,我没有进去。那是她与另一个女孩合租的房子。我在门口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两天后,周五下午,因当晚休息,我从学校回来得有些晚,刚到家不久,就接到桃子的电话,询问我是否有打印机,想打印论文,去学校太远。我回应道有,让她过来。桃子所住的公寓是我很近,仅二三百米,这是在别人介绍我们认识后才知晓的。

几分钟后,桃子就到的。我的房子很小,卧室仅六个榻榻米大。落地窗两侧分别是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就显得房间有些拥挤


桃子打印完论文后,并未急着回去,而是侧坐在床上和我聊天,我鼓起勇气亲吻了她,看她没有反抗,便顺势把手从领口伸进去,由于用力过猛,把衬衣的第二课扣子也崩掉了。

我无暇顾及这些,一把抓住那丰满的乳房,瞬间,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久违的幸福感弥漫整个房间。

自从离开雯雯后,我已许久未感受过女人的气息。此时的我就像在荒野中饥饿徒步的野狼遇见了羔羊。

等我们都整理好衣服后,桃子温柔地问我:“你胆子可真大,不担心我怀上吗?”

我一时语塞。费洛伊德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想想似乎也有道理。


此后,只要桃子的室友不在,我便留宿在她那里。早晨,无论我是去打工还是上学,无论多早出门,桃子都能提前备好早饭。那时,我觉得桃子就是最理想的伴侣,若能娶她,定能享受无尽的温柔与体贴。

可惜,随着桃子的毕业,这段美好时光画上了句号。她妈妈要求她必须回国,桃子已进二十七岁,不知是家里安排相亲,还是其他原因,她没说,我也不便追问。她只是安慰我:“没关系,不用担心。回家看看,若没事,我再回来找你。”


自此,每年樱花盛开有飘落,飘落在盛开,让我默默思念的桃子,就像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向了属于她的生活。而我,依旧是留在日本苦读的学生……


春天的樱花,秋天的红叶,陪伴我渡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大学里也有不少异国留学生,也有许多中国女孩,班里还有很多日本女同学。尽管大家相处融洽,但没有一个人能再次勾起我对女性的渴望。

期间,有位日语老师对我有意,这是一位女同学转告我的。这位日语老师人很不错,但是太胖了,我实在是无法欣赏唐朝的美感,便多次拒绝了老师的聚餐邀请。

大四那年冬季,我结识了美惠。由于毕业论文基本完稿,本校研究生入学也被老师内定,我在思想上很放松。便又回到了时隔两年的便当工厂打工。

便当是现成的盒饭,流水线作业,工作极其简单,只需将工作台上负责的食材按顺序放入一次性饭盒即可。

流水线转速很快,左右手拿着不同的食材,手速稍微慢就会影响下一个人。美惠就是我的下家,见我手忙不过来,便及时出手相助,我感激不尽。

美惠二十八岁,有个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一直住在奶奶家,她老公在一家酒店工作,也不怎么回家。平时家中只有美惠一人。我问美惠老公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她没有回答,却显得有点尴尬。

在日本,男性结婚后的出轨率据统计高达百分之六十。我认为这是一种文化现象,日本是个重视男性的社会,导致男人工作压力大,加班多。他们是为了缓解压力寻找新鲜感而出轨,还是因为好色呢?

而日本社会对男人的出轨表现的很宽容,近乎默许。女性的出轨率也接近百分之三十。不知是为了报复男性出轨,还是为了保持心态平衡。就连成人用品店招揽顾客的小电影,大部分也都是以人妻为主题。

美惠厨艺精湛,有时晚上打工结束会来我的住处为我日本料理。简简单单的味增汤、寿司和蔬菜沙拉。虽简单却美味可口,让人舒心。

日本的女性都擅长做饭和收拾家,这与日本小学三年级就有相关课程有关。不同于中国女性,日本女性在社会上扮演从属角色,衡量她们的标准就是照顾好老公和孩子,典型的相夫教子。

与美惠的交往中,我了解了日本女性的好。心中想着何时能娶一个日本媳妇。但这个愿望最终未能实现。


大四临毕业,虽被老师推荐内定为本校硕士研究生,但我觉得应该离开广岛到东京去。毕竟东京是国际都市,对留学生来说,学习和就业的机会更多。为此,大四的第一学期我就留意东京大学的招生计划,并向老师咨询了相关问题。计划报考东京大学的文学硕士。

没想到毕业前夕,学校推荐我参加国际ROTARY米山纪念奖学会面向研究生的面试。这个奖学财团是日本最大的民间奖学财团。每月支付十四万日元的奖学金,这对每一个留学生来说机具诱惑力。

起初,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因为每年奖学金名额少,面试很严格。

没想到半个月后接到学校通知,面试通过。高兴之余,只好放弃去东京的计划。选择留校读研究生。直到毕业工作后一年归国,我都没有机会踏入东京一步。

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初放弃十四万的奖学金去了东京读研究生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在面对金钱和未知时,我选择了金钱。放弃了对未知的探索。也许我是一个利己主义者。没有去东京读研究生,对我来说始终是一个深深的遗憾。但我也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人生谁也不能预知未来,努力活在当下,不也是一种生活的智慧吗!


有了米山奖学金的资助,两年的研究生学习很是轻松。必修的课程少了,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的时间增多了,在此期间,我大量阅读了有关孔子、老子、庄子、王阳明的著作。

日本人对中国古代学者的研究,对中国古代哲学思想、历史文化的研究。一点都不逊色我们国人,有的学说甚至超过我们。我们丢弃了很多老祖宗的东西,有些知识我们还得逆向输入。从一个现象就可以看出端倪。

我就读的学校只是一所普通的大学,学校的图书馆不大,但是藏书里有很多有关中国的哲学、历史,文化,文学等方面的书籍,市内的任何一家书店也能找到类似书籍。但在中国的书店里能找到的有关日本的书籍,却少的可怜,大学的图书馆里亦是如此。

日本,国土面积还没有云南省大,既没有人口优势,又没有自然资源,却是一个岛国,竟敢侵略我们。八年抗战让我们的民族付出了无与伦比的代价。

日本敢和我们发生战争,和熟知我们的文化不无关系。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或许也有这层含义。

如今,我们只是把仇恨刻进了骨子里,却不去想了解对方,雪耻谈何容易。不仅如此,日本的游戏,动漫、还有满大街的角色扮演(コスプレ)服饰,无不吸引着我们的年轻一代,这就是典型的文化侵略。


研究生毕业后,因事前已与保人约定去他的公司,我便未参加学校举办的公司招聘会。如今想来,这着实是让我懊悔的一步。米山奖学会的会员大多是各个公司的社长级别之人,即使不参加招聘会,若请他们帮忙,去一家大公司就职应是毫无问题。

然而,保人是我大学至研究生毕业期间的日本经济担保人,出于感恩之心,我应允了保人的要求。

保人的公司不大,是专门售卖劳保用品,拥有八个分店。他计划让我负责中国的进口业务。在大三和研一的时候,我曾帮公司进口了两批货物,据说利润颇为可观。

可惜入职后不到半年,日本基建行业遭遇大滑坡。公司的货物滞销,保人与我商议,询问我能否辞职,我再次答应了他。


再次入职是应阿部先生的邀请,我进入了他家的纸箱包装厂学习5S管理。三个月后,我前往沈阳的分公司。

阿部先生生于中国的沈阳,从他祖父那一代起就在沈阳做生意。日本战败后,阿部先生一家才回到日本,随后他与父亲创办了如今的纸箱包装厂。

九十年代,阿部先生在沈阳与一家国营企业共同投资创办了一家纸箱包装厂,据说利润还不错。后来合作方背着他又开了一家工厂,阿部先生一气之下将合作方告上法庭。最后通过裁决,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利润,双方的合作也不欢而散。


2006年春天,阿部先生将日本的公司交给长子管理后,自己又跑到沈阳独资创办了和丰纸制品有限公司。主要生产可降解的一次性餐具以及面向农业产品的蛋托、果托、番茄托等。那时,我刚好大四。

记得阿部先生来找我的那天,正下着小雨。六十多岁的人,大老远开车过来,让我深感不好意思。我们约在一家西餐厅,一边用餐,一边听他讲述沈阳公司的发展前景。他邀我大学毕业后去他的公司。因我想读研究生,便直接将我的想法告知了他。

在我读研究生期间,阿部先生只要是来广岛办事,就会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给我讲述沈阳公司的事情,还会跟我聊公司里中国员工的各种情况。

阿部先生看重我,并非因为我有高明的管理才能。可能只是觉得我比较诚实可靠。我在语言学校的时候就认识了阿部先生,他是两个沈阳同学的保证人。其中一个是女同学。他经常来广岛看他们,我第一次见阿部先生是在那个男同学的公寓里。

语言学校的第二年,沈阳工厂的合作方来了四个人观摩阿部先生的工厂,还请我去作翻译。后来,语言学校毕业后,那位女同学搬过三次家,每次都是阿部先生亲自开着卡车过来,而我每次都会帮忙。也正因如此,我给阿部先生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记得,有一位新加坡的前驻日大使写过一本书,书中说:“日本人要是把你当做朋友,最起码他要跟你交往三年。”这句话也确实有道理。在日本的十年里,我接触过的日本人不少,但真正把我当做朋友的人屈指可数。包括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众多的同学里也确实没几个能把我当做朋友来交往。

在我作为米山奖学生的两年时间里,除了每月必须参加一次俱乐部的聚餐活动外,还被指派了一名专门负责交流的生活辅导员。即便如此,我也没能融入他们的生活圈。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奖学生就是他们的扶贫对象。他们不会也不可能与我们站在同一高度看待我们。

日本人天性谨慎、多疑,不会主动敞开心扉与人交往。这与我们国人热情、好客、容易交流、轻易相信对方的性格恰恰相反。正因为我们容易轻信他人,被骗的机率也就远远大于日本人。


2010年五月中旬,我随同阿部先生回到沈阳,住宿和吃饭都在公司。那位女同学是阿部先生的助理,负责公司财务。那位女同学在读博士期间跟阿部先生回国,博士学业也未完成,现在想来,我着实为她感到惋惜。

我担任公司的经理,负责生产运营、原料采购,同时还兼阿部先生的翻译。工厂位于沈阳郊区,规模不大,加上管理人员不到二十人。大多数是女工。生产的产品全部出口到日本的总公司。

由于公司的员工不多,管理工作想对简单,但是纠正员工的一些常见习惯却很费心。日本人工作注重“精而细”,而我们国人工作讲的是“差不多”。这便是典型的异文化碰撞冲突。以至于后来我到了广州,担任广岛一家贸易公司广州的总代理,经常穿梭于各个工厂去验货时,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差不多”思想带来的困惑。

沈阳工作两年后,因妻子待产,我离开了公司。随着孩子的成长,我再也没有回去过。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我便会想起日本的樱花,想起打工生活的点点滴滴,想起我爱过的人,想起被爱的瞬间……

十年的岁月,随着花瓣的飘落,也回到了芬芳的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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