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母亲

每日,沉溺于《秋天的怀念》里,夜竟也不安稳。

那位命苦的母亲,始终在脑海里穿梭。

读懂文本,对于像我这样年纪的人,似乎不是难事。一个做了多年母亲的人,既能懂得二十一岁的小伙子遭遇命运捉弄的悲哀和绝望,亦能体谅那位生命无几的母亲忍着巨大的痛和苦,使出最后的气力爱儿子的那种无奈和坚强。

命运多么不公平,让两位命苦的人碰到了一起。风华正茂的儿子突然瘫痪,于一位母亲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让有病的儿子享有该有的幸福,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儿子的健康。但,她没有这样的权利,更没有这样的能力,她自己是一位肝癌晚期的重病号。她是病人吗?答案是肯定的。但她没有一位病人该有的待遇,她要拖着疼痛的身体去安慰儿子,去逗笑儿子,去鼓励儿子。她就像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用自己不再健壮的躯体,倾尽全力地为儿子遮风挡雨。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多,甚至会屈指可数。坚持着,努力着,硬扛着,她不会告诉对未来已经近乎绝望的儿子自己的病情,那样儿子真的就坍塌了。生命,有时会脆弱的一折就碎,尤其对于像他儿子这样处于生命深渊的人。再强硬的汉子,接二连三的遭遇打击,也可能会瞬间崩溃。她,虽是柔弱的女子,但她不能倒下,绝不能!她,每日小心翼翼地看着儿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跟儿子说话,小心翼翼的取悦儿子让其开心,她要用有限的爱让儿子站起来,好好的过每一天。这,似乎是一位濒死的母亲唯一可以做到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自己爱花,尤爱菊花。她更想陪儿子去看菊花,看它们那朵朵灿烂绽放的美好样子。但,终究不能成行。生命终了,只能带着不舍和遗憾去往天堂——那个没有任何疼痛的地方。她多么期待,能和儿子小时候一样,高高兴兴地去北海,去赏菊,去仿膳,一路欢歌,母子荡漾在幸福的港湾里。她多么渴望,能再陪儿子走一程,再走一程,直到看到儿子灿烂的笑脸和幸福的模样。但她又多么无奈,不幸一次又一次砸在她柔弱的肩上。自己的生命已到尽头,自己的痛苦可以忍,但一双儿女还没有长大,她怎忍自己自私的离去,抛下那最难割舍的孩子?尤其那个瘫痪的儿子,是她永远的牵挂。

在最后的日子里,她拼命的疼,拼命的爱。

她懂得儿子的心,她任他肆意发泄,摔东西,砸玻璃。她只是偷偷的看着,悄悄的听着,默默的躲着。她用敏感细腻的心感知着儿子的一切,她会用身体挡住窗外的叶子飘落,她会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鼓动儿子去看花,儿子不经意的应答,就让她高兴的起来、坐下,絮絮叨叨的不能自已。她不小心说出“跑、踩”一类的字眼,瞬间便卡了壳,像犯了大错的孩子,悄悄的出去。那颗煎熬的心,不知又经历怎样的折磨和自责。她昏迷前还在念着,念着有病的儿子和未成年的女儿……

世间的一些爱,拥有时不会懂得。等懂了,已不再拥有。就像二十一岁的史铁生,因为不懂,所以愧疚。因为不懂,所以心痛。世间有一种痛,就是面对父母的猝然离去而不能伸手去挽留。时间有一种悔,就是面对细腻的爱却不知足、不珍惜、不感恩,等岁月流逝,却不能回头。

还好,史铁生活出了母亲期待的模样,也活出了所有人仰慕的模样。也许,是母亲的逝去,换得了他的清醒和坚强。是母爱的力量,让他成为了——他自己。

永远的怀念,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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