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前死去的那个小男孩

岁月静好,或许是骗人的。

广州的夏天闷热而潮湿,靠在椅背上的我吹着空调在打盹,四年前买的某品牌空调现在在深深的呻吟,发出有气无力的声响,只闻声响不见凉风。

小男孩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店里的,穿着只能盖着肚子的初秋毛衣,脸上混着汗水还有灰尘,手里端着一个缺了一角的瓷碗,脏兮兮的脸上唯有眼眸清澈。

“姐姐,能给我一点吃的吗?”

我手已经伸进柜台的抽屉里摸到了五块钱,本想打发走的,听到这句话手又缩了回来。

“你坐这里等下,我给你去下点面”

看着狼吞虎咽的小男孩,我问你家人呢,怎么弄的脏兮兮的就跑出来了,是不是找不到家了,有没有电话我给你家人联系。

一直没反应的他听到家人时候楞了一下,然后继续狼吞虎咽,末了抹了下嘴巴,把空碗往旁边一推, “姐姐你做的面真好吃,谢谢您,还有,对不起”,然后推门离去。

谢谢,谢谢我做的面吗?那又有什么对不起的呢

晚上清点店面流水时发现收银柜里少了五十块钱,想着中午我去后厨做吃的给小男孩的时候店子里就剩他一人,还有抽屉那里脏兮兮的几个指纹,那句对不起,但是不愿去看监控,自己垫了五十到账上。

晚上关了店铺,坐在后院乘凉,老板娘林姨抱着小比熊来散步,我给她讲了这个事,她听了呵呵一笑,

“哎呀你就系心太善良了  依家嘅乞丐坏着呢。”

我也敷衍的呵呵一笑,是的吧,是的吧,然后闭口不言。

后来日子还是平淡的过,偶尔在中午打盹的时候听到门口有人轻轻的敲玻璃门,打开门空无一人,脚下面躺着两三个青皮橘子还在缓缓滚动。

我想到了某种可能,于是每天中午竖起耳朵闭着眼睛听着,过了一星期,终于又听到熟悉的声音,我跳起来就跑到门口开门,小男孩可能也没反应过来,手指还弯着举在半空中,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然后扭头就跑。

我在后面喊,等下我只是想问你一点事,未果。

后来的几个月就没有再见到那个小男孩了,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有人收养了他,或者找到了家人。

广州的冬天不是很冷,一件毛衣加上一个外套就足够熬过漫长的冬季,冬天寒冷的温度适合辣,所以店里的生意比较好,食客满堂,每天都到了深夜才闭门打烊。

除夕夜十一点多,我锁门准备去睡觉然后第二天赶早乘火车回家过年,落锁的时候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咳嗽声。

在店门口转角落,我又一次看到那个小男孩,和以前相比,衣服没变,依然是秋季的那件毛衣,身体却瘦了很多,双目无神咳嗽都使不出力气,听到响动,小男孩抬起头看到我,眼睛恢复了点神采。

然后笑着说:“姐姐,对不起啊,能不能再给我做一碗面啊。”

小男孩抱着面碗没动筷子,正当我要说要不要帮你报警联系家人的时候,他开了口。

“姐姐,第一次在店里你给我做面吃,我活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可是姐姐对不起,我还是偷了你柜子里的钱,我怕挨打,真的怕了,每天偷不到足够的钱,就会被吊起来用皮带抽,遇到心情不好,他们还会用烧红的铁去烫我们。”

“有的长的可怜的,就会被他们弄残然后去乞讨,聪明机灵一点的,就会让偷,不听话或者想跑的,就会被拉回去吊起来几天不让吃东西,说这样就没力气跑了。”

“只有当生大病快死掉的时候才会把你放掉,昨天他们把我放了,我生了大病,快要死掉了。”

“姐姐我是没有爸妈的,很小的时候爸爸死掉了,妈妈跟着别人跑了,奶奶一直带我,小时候顽皮,一个人跑到镇子上玩,被陌生人带到了这里。”

“姐姐给你的橘子也是我偷拿别人的,有次被摊主看到了追了我很远,他没我跑的快,姐姐我知道偷东西不对,可是除了这样,其他的,我什么也不会。”

面汤在向外热气腾腾的冒着水蒸气,把小男孩的眼睛熏的湿漉漉的。

我说你别哭呀,把面吃了明天带你去找家人,小男孩听了咧嘴一笑,姐姐,可能来不及了,谢谢您,对不起。

大年初一的中午,救助站的人开着车慢吞吞的来了,然后把小男孩抬上了车,盖上了布,然后,一路远去。

原来

有的病真的可以这么快的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带走

原来

我们身边有这样一种为了利益而丧失了人性的东西存在

如果

您看到有小孩子在乞讨,可以报下警,或者拍下照片发到网上,一个小举动,可能就拯救了一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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