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原创非首发,文责自负。(此文发表于10月24日《宝安日报》副刊A12版)
人生有许多感人的场景,更有许多令人温暖的瞬间。每当我看到行李箱内保存的那两双“千层底”布鞋,就会想起妈妈,想起妈妈生前在昏暗油灯下缝制布鞋的情景,那温馨难忘的画面,如电影般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
上世纪80年代,我刚上小学,家里生活困难,只有工薪族和城里人才能穿上新买的球鞋或运动鞋。我们全家人穿的是妈妈做的纯手工布鞋“千层底”。这种布鞋,是将各种布料用面浆一层层粘在一起,晾干形成布板,然后裁底包边,进行贴合,七、八层鞋底布料粘合在一起,最后进行缝制。我们姐弟妹三人穿着母亲做的布鞋,上学、放牛、打猪草,弯弯的小路上,留下我们童年无数的足迹。一双双清爽舒适的“千层底”布鞋,陪伴着我们一家人走过了春夏秋冬,暖了人生,暖了岁月。
白天妈妈和爸爸一起下地劳动,晚上还要在昏暗的油灯下穿针引线,给我们缝制布鞋。有一天深夜,我一觉醒来,厅堂里的油灯还在闪烁,妈妈纳布鞋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响起。我一阵感动,一丝温暖传遍我的全身。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穿起鞋来比姐姐妹妹损耗大,一双布鞋穿在脚上,欢蹦乱跳,不到三个月,鞋底就磨损得厉害,脚尖处破了一个洞,脚拇趾就露出来了。妈妈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每次缝制我的布鞋,鞋底加厚一层,鞋面嵌一块耐磨的布料进去,为我一个人“特制。”
我穿上厚厚的棉布鞋,在妈妈面前转着圈子,却发现脚趾处有点紧,就对妈说:“妈,这双鞋好像小了点。”妈妈说晚上帮我修一修。那天深夜,我起床方便,发现床边我那双棉鞋布不见了。只见厅堂里还亮着灯,妈妈飞针走线的声音传入耳际。清晨我起床,棉鞋又好端端地摆在我床前。听爸爸说,妈妈昨夜为了给我改鞋子,将整个鞋面都拆下来,整理添加,缝缝合合,忙到凌晨三点才上床休息。我能想象出在寒冷的冬夜,在昏暗的油灯下,妈妈皴裂的手掌,佝偻的身影,两鬓的白发,以及穿针引线的姿势,耗尽了多少心血啊!我拿着这双崭新的棉布鞋,套在脚上不忍落地。鞋子里有妈妈的慈祥和关切,鞋面上有妈妈的体温和笑脸,那一针一线,都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当我看到鞋子上均匀整齐的针脚,彷佛听见了妈妈对我无时不刻的教诲:要勤俭节约,要勇敢前行……鼻子一酸,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妈妈的爱,如三月的春晖,刹那间温暖我幼小的心灵。
2003年,我南下深圳务工。临行前,妈妈从衣柜里拿出两双布鞋,硬塞到我手里,叮嘱我道:“孩子,如今这布鞋也不是稀罕品了,市面上都买得到,但你妈做的这些千层底,舒坦实在。你穿上它,无论走到哪里,不要忘本,做一个实实在在、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这两双千层底布鞋,陪伴我,温暖远方的山水。
在南方,我辗转好几家工厂,每当在工作上遇到困难时,我会在出租屋,悄悄拿出妈妈留给我的那两双千层布鞋,想起妈妈慈祥的笑容,勉励的话语,还有深夜在厅堂缝制千层底的佝偻的身影,我顿觉有一种不服输的力量,像江河湍急的流水,在我的骨子里起伏翻腾,成为我工作和生活中砥砺前行的力量,成为远方慰藉我心房的灵丹妙药。下班之余,虽然劳累,但路边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天桥上闪烁的霓虹,在我的眼眸中充满温情。
千层底布鞋,它的端庄,它的朴素,它隐藏的故事和灵魂,已融入我生命的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