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比赛完第二天小老头就雨露均沾地给每人增加了训练量,“你们是脑子有问题吗?调课是给你们用来方便请假的,谁让你们翻墙了!还不请假!年纪小身体棒是不是?”看着火冒三丈的两撇小胡子在那不停地摆弄出夸张的造型,我们知道真的理会错了小老头的好意,随即赶紧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我呢就是在后面拿着个本子扇风的货,看着小老头的小胡子逐渐平稳下来我们叹口气,想着此事到此为止了幸好幸好,那天傍晚我和钱仲夏都是一瘸一拐地走出田径场的,在训练中我们心里诅咒怨恨小老头不地道、公报私仇,不理解都是自己人为什么还要那么小题大做。
结果第二天上课来到老问号办公室背后冷汗直冒,那天我们翻墙出校门的时候正巧被监控拍到了,或者说是我们根本从头到尾就没有注意到墙角上有个探头,恰巧那天校长正好在门卫室查看监控,前几天有学生偷跑去网吧被家长逮个正着,再次很凑巧的我们选择了同一个逃跑方式,校长先是找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询问清楚了我们的名字班级,然后怒气冲冲地找小老头质问,小老头一开始也很纳闷,但转念一想就硬生生说是和他请过假了批准的,于是校长问他要请假单和请假信息,他就胡子一撇说是口头讲的,从头到尾没有改过口供,替我们把事压了下来背了锅,好像被罚了多少钱还写了报告来着,我们也就默默地在心里原谅并感激他,其实我们比谁都知道他对我们的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人人只看见了几分钟的辉煌时刻,可谁知背后付出的艰辛苦难,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换上钉鞋登上跑道,来回多少个100米,多少次冲线,成绩有几秒、几毫秒进步就能开心一整天,在跑道旁的常青藤下倒腾出了多少顿饭菜,日子就是那么一天天过去的,早上垫吧垫吧肚子开启一天忙碌的课程、遇上有体育课就加练、下午是每天队里不变的训练,然后吃饭回家做作业……熬着熬着就过去了,毕竟日子有盼头儿。随着时间的流逝,田径队里共同奋斗的战友间情谊日渐增长,当然包括我和钱仲夏的,虽然这个家伙平时不着调的,但凡是遇到训练肯定一点折扣也不会打,说几组就几组,甚至几米也不会对自己说谎,我能看得出他鼓着劲儿往前冲呢。
张全德倒是好多天没见了,听说那次运动会完就被父母送去了德国加强训练,参加了一个田径集训营,里面都是来自各个国家的精英天才。
阴云密布,吹着阴飕飕的冷风,很平常的一天,今天状态很不好,训练的时候心烦意乱焦躁不安,小老头看出来了,让我停下来去一旁休息会,我不敢违背。不像书里写的一样,我没有生病、也没有遇上什么突然的变故,就是那么突然的一天好累,全身心的疲惫,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儿紧绷着,人是充满着情感的动物,每次看那些鸡汤文励志书都轻蔑一笑,觉得他们实在是说得太简单了,每次都是从那么高那么远的地方扔下那么几句不大不小的话,实际的干货却实在太少,但往往自己却被感动地鼻涕横流,我不想为自己开脱,想起来小老头之前的一句话“与其没有效率的训练,不如停下休息会,再全力冲刺,”我低下头坐在了旁边的草坪上。
前几天趁着周末求着那个女人带我去养老院看了趟奶奶,一下出租车就看见个富丽堂皇的类似教堂的建筑,上面刻着“幸福养老院”五个大字,还没有走进去就传来笑声,我揪起的心放下了一点,一进门是一个庞大的院子,类似于四合院的范儿,我在养老院介绍书上看到过图片,里面有着花花绿绿很多颜色的植物和鲜花,顺着石子路走进敞开的玻璃门,一个身穿粉色护士装的人迎了上来,“欢迎光临,请问是来探亲呢还是有送老人来的想法?”那个女人冷冷地摆了摆手“我们来找人,兰溪萍请问在哪间?”那个类似于导购一样的人脸上热情如被水泼了一般浇散了半分,用手指向前方指了指,“206,楼梯在那右边,有事的话可以在上面找护工。”
看上去那个女人也是第一次来看奶奶,带我找了好些时间,那个导购的方向只是个大概,顺着手指的方向七拐八拐才找到了楼梯。一步一步踏上这擦得光滑反射的瓷面,看见了206的房门,还没有进去,就从门上的小窗看见了奶奶的身影,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孤独地坐在靠窗的一边,面向窗外的松柏树,佝偻着背,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四散的阳光好像溪水汇入了大海般找到了焦点聚集在奶奶身上,头上地银丝在阳光的沐浴下是那么的温柔,脸上的皱纹随着微笑变得如此慈祥温暖,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推开门:“奶奶!”就像掉入了大海激不起一丝浪花,奶奶依旧是那么安静地坐着,我来到正面,双目直视,感受着那晦暗无光的眼神,我哭了,奶奶忘记了我,她不认识我了,我的奶奶。突然奶奶激动起来大叫道“我的孙女呢我的女儿呢!”一句话重复数遍似成千军万马之势直撞我的心头,我不断地回应,两个人好似分别在太阳和月亮上,中间隔着一片星河,有个四十几岁的护工赶忙冲进来,向我们点点头示意让我来,然后一只手扶着后背另一手握住奶奶的手,不断地安慰道“妈,我在这呢,你放心”然后扶着奶奶去窗外的花园里散步,随着她们的身影消失,进来了一个负责人,“这个阿姨啊是我们这数一数二的难管的,你们应该是她的家属吧,也就小张有点办法,其他人都不行,哎,小张就是刚刚那个护工。我的心被撞得粉碎,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这时我才有时间环顾起房间内的装饰,电视机空调,粉色温馨的四件套,桌上几大篮水果不知道谁送的,不过想来奶奶在这里应该没那么高兴吧。
奶奶安静下来坐在了一颗枫树下,这时我才得空和这个所谓自称我妈妈的小张聊天,“不好意思喔,我不是故意占便宜骗你奶奶的,其实兰阿姨人很善良的,经常把中午的酸奶水果留给我吃,她好像也知道我不是她的女儿,只是她不愿意接受罢了,她真的很爱你和你的妈妈,每次总是偷偷得一个人坐在那哭。喔对了,你妈妈应该很喜欢吃蓝莓吧“她望向我企图在我这得到肯定的答复,”为什么这样说呢?“我摇摇头回复道,”因为每次都是蓝阿姨亲手一颗一颗洗的。”听到这里,指甲抠到了肉里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心里燃起了恨意,或者说是往那仇恨的火堆上添了几把柴火,但是我想象不出来她的样子,我只知道一个代号,我的母亲,我那谜一样的母亲,我从没有见过的母亲,我问奶奶时她总是流出两行热泪的母亲。
奶奶累了,在小张阿姨的搀扶下回到床上休息会,那个女人匆匆地离开了说有点事让我晚上自己做点东西吃,我在奶奶的床边,握着那双饱经沧桑的双手,心里无比的温暖,幸运的是奶奶醒的时候认出了我,看着我不争气的眼泪,我们俩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随后陪着奶奶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看着夕阳落下,我和奶奶讲着学校里发生的故事,说着老问号、小老头和钱仲夏......多么想时间就定格在那个时刻,好美、好幸福。
一个人离开了那所“幸福养老院”,带着奶奶的期待和祝福,心中却莫名的好痛,不是那种划伤后的剧痛,却更难以割舍,更加深入骨髓。
坐在草坪上出了神儿,下课铃早就响了,身边有那个笨蛋留下的饮料和纸条,一杯甜甜的青梅绿茶,纸上写着“加油!我也经常心情不好哒,晚上请你吃烧烤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