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周末的一个早晨,在喝尽一碗豆浆后,突然想起去看看江。
从早点店过去,上一个坡,一路下行,穿越一小片农田,便是那湾熟悉的渡口。
沿石阶拾级而下,在半坡的草地邂逅了几头黄牛,沾了露水的牛毛,打着旋儿地卷曲着,像刚从梦中醒来的婴儿的头发。牛儿周身升腾起淡淡的雾气,彰显着皮肤下血液流淌的温度。
情不自禁地朝着它们“哎”了一声。
那些尽情埋头吃草的脑袋抬了起来,大而明亮的眼眸,睫毛浓密而修长,如同不谙世事的处子。
再往下走,便看到那些靠了岸的渔船,船家捧着硕大的陶瓷碗,说笑着喝着热气腾腾的稀饭,小媳妇在船舷晾挂着粉丝一般的渔网。
已经看不到新鲜的河鱼了,从早市上挑回的竹篓里,只留存下一些鱼蛋、鱼漂之类的精华,可以想见它们在午饭的油锅里泛着清香的诱人模样……
冬日的江,清冽优雅,掩映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像一位戴着眼镜的老书生,精炼矍铄又高深莫测,有一艘窄窄的独木舟在江中穿行,突然间出现在眼前,转眼却又无踪无影。
有人挎着红颜色的浮标出现了,在江水漫过的台阶上舒展着筋骨,把身子慢慢探到水里,在一圈圈波澜的裹挟下游向对岸。
看得我打了一个激灵,浑身上下满是与水亲密接触的痒痒的渴望,眼珠子紧紧地盯着江心,心却慢慢沉浸在畅游江水的的奇妙回忆里。
春末的江水最绿,那些激越的寒意渐次褪尽,赶在初夏第一场暴雨来临之前,躺在江水中,从日落西山待到满目繁星,时间如同江水在缓缓流淌。
认识一位上了岁数的长者,胸前乳头探出的毛发早已灰白,晚饭后都会在江里游上个把小时,一年四季很少间断,坚持下来的时间比我的岁数还长。
夏天的时候,那些手臂上刺着青的小年轻,咋咋呼呼三五成群,爬到船上,变着花样往水里跳,砸得水花四处飞溅。
偶尔还可以看到那些被主人牵出来放风的长毛大狗,高高地昂着头,咧着嘴呼呼地喘着气,忠实地游在主人身边。有一次在水里被它蹬了一脚,还会回转头还我一个湿漉漉无辜的眼神。
走神了良久,在回忆中慢慢抬起头来,雾气消散了大半,整条江的形状显现出来。
一贯的宠辱不惊,一副包容的模样,一如阅尽人间沧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