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这本书是高二的时候,就坐在这个讲桌下看了一下午。当时我就盯着封皮上的这几个字想,何为孤独,又为何百年孤独。我个人来讲,十分崇尚孤独,人群和爱情都有催眠作用,让人不清醒,唯有孤独,澈如初生。
那天读完,我一个人坐着发呆。从始至终,不是某个情节给我欢乐或悲切,而是被那种流水般的记忆所刺痛了。他不断的重复着上一代的悲剧,然后让你在这种不停的重复中感受到身边沧海巨变,人影穿梭,而你,就一直茫然的站在原地,体会着那种天地间曾不能以一瞬的巨大孤独。七代人的故事,横跨世纪,我们以文字的方式浏览着,像是活过了一百年。
第一次读的时候只是感叹,感叹故事里的变迁,而第二次,我开始发觉故事的来源和情感的核心。
小说中情节的发展一日千里,而整本书的情绪却如一巨大的木桩钉进大地一般纹丝不动。当我理完了整个家族七代人的关系谱,我发现,虽然它的情节庞杂纷扰,令人眼花缭乱,但支撑整个家族的只有那三五个名字。
那个时候故事变成剪影,在脑中萦绕。即便真切的体会到了那种在嘈杂的人群中依旧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感觉,却还是无法用言语详述到底何为孤独,又为何百年孤独。
思维陷入瓶颈,我便把他放到一边,渐渐的连那种初生的感觉都淡了。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看到一本书《再见,故宫》,它的第一章是这样写的:
无一例外,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会让人与世隔绝,那高不可攀的御座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不切实际的梦幻感。这种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孤独,在孤独中生发出天命所归、繁华永固的臆想来。
那一瞬,我似乎觉得,她笔下不切实际的梦幻和强烈的孤独都有所指。
而这与世隔绝又至高无上的地位要从马尔克斯出生前的半个世纪讲起。
1899年到1902年哥伦比亚爆发了长达1000天的内战,这次血腥残酷、使国家蒙受破坏并使这濒临绝境的千日战争,以自由党人的起义开始,以保守党人的胜利而告结束。从1904年到1910年拉斐尔·雷耶斯统治哥伦比亚时期,由于马格达雷纳河流域大规模种植香蕉,从而使哥伦比亚的大西洋沿岸一带突然地繁荣起来,并形成了令哥伦比亚人日后津津乐道的“香蕉热”。“香蕉热”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外来商人,美国的联合果品公司也在此时浸入到这个地区并扎下了根,依据它雄厚的实力,开始吞并和剥削这块肥沃丰饶而充满魔力的土地。
一瞬间的繁荣昌盛给整个拉丁美洲营造了一个特别美丽的幻想。
加西亚·马尔克斯是这样描述他的家乡景象:香蕉公司一经宣告建立,世界各地各色人等立即接踵而至,来到这个小城镇。它一下子就充满了颇为奇特的色彩,因为一时间,哥伦比亚频临大西洋的这个小城镇居然通行世界上所有的语言了,然而,人们彼此却谁也不懂谁讲的话。这就像马贡多迎来的吉普赛人,他们带这各种稀罕的玩意,冰块儿,磁铁,虽说只有何塞在接受这种先进的科学,最后却被绑在树上,当做疯人。这就和拉丁美洲起来反抗罢工的人一样,明明是思想先进,却被人觉得不可理喻。
拉美的罢工被武力镇压,香蕉热”迅速地降温,哥伦比亚大部分地区日渐衰落,“香蕉热”时期建立起来孤独跟着这种落没萧条的状况,人民也就了往昔那种用钱当蜡燃的辉煌心境,而代之以压抑的、郁闷的孤独了。然而,过去消逝了的现实在当地居民的记忆里,仍然没有泯灭,他们用以抵御当前空虚的生活的一种绝妙武器,因此,该地人民的想象力也就很自然地会丰富甚至扭曲历史的真实,以致使人们对往事的回忆变得异常矛盾。也因此使得他们由于没有其他更为美好的事物,阿拉卡塔卡只能在神话、鬼魂、孤独以及对往事的眷恋之中苟且偷安了。加西亚·马尔克斯所有的文学创作几乎都是以这种神话、鬼魂、孤独为素材加工而成的,这也曾经是他儿童时代的精神食粮。
把这些拉丁美洲的沧桑巨变和马尔克斯的童年经历结合到一起,恰好解释了所有问题。
马贡多里的故事是拉丁美洲近百年历史的缩影。故事中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而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拥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理念,信条,行事的标准,动机与准则。每个人都有光明与阴暗,并以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家族付出一生。
记得一次高三模拟,作文素材是这样的:
顾城说:你,一会儿看云,一会儿看我,我觉得你看云的时候更近,看我的时候更远。而在如今科技迅速发展的世界,我们每天都在通过手机看云,却从未留意过身边的你。
看完材料,我用麻省理工教授雪莉.特克尔的一本书当做题目,叫《群体性孤独》,你是否也熟悉这样的场景:家人在一起,不是交心,而是各自看电脑和手机;朋友聚会,不是叙旧,而是拼命刷新微博、微信;课堂上,老师在讲,学生在网上聊天;会议中,别人在报告,听众在收发信息。所有这些现象都可以归结为“群体性孤独”——我们似乎在一起,但实际上活在自己的“气泡”中。我们期待他人少,期待技术多。不间断的联系,却让人类陷入了更深的孤独。
我在这篇作文的结尾,引用了百年孤独里的结局:家族的第一个人被捆在树上,最后一个人正被蚂蚁吃掉。他再次跳读去搜索自己死亡的日期和情形,但没看到最后一行便已明白自己不会再走出这房间,因为可以预料这座镜子之城——或蜃景之城——将在奥雷里亚诺·巴比伦全部译出羊皮卷之时被飓风抹去,从世人记忆中根除,羊皮卷上所载一切自永远至永远不会再重复,因为注定经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在大地上出现。
但这一切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吗?
或许正在进行着。
2017.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