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白色水雾漂浮在水面上，像是一层朦胧的薄纱。

  池子里传来什么东西划动水波的声音。艾尔奇亚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睛，看见阿尔德在池中心像是一条死鱼般仰面朝天地漂浮在水面上。

  “真厉害啊，你。”他无奈地重新闭上眼睛，小心地让自己放松的身体倚到温泉的石质边缘上：“我还以为如果要游泳的话你肯定会沉下去。”

  “我不会游泳。”

  阿尔德看着露天温泉的夜空说道。

  “那你这叫什么？划水？”

  艾尔奇亚微微抬起眼皮调侃道。

  露天温泉里再一次恢复了寂静，只有水珠偶尔溅落到池中发出“波”的一声。

  “喂，艾尔奇亚。”

  阿尔德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什么？”

  艾尔奇亚懒洋洋地回应道——他正在慢慢地顺着池壁滑进温泉底。

  “你知道手机吗？”

  阿尔德转过头，看着艾尔奇亚的脸缓缓沉入水底。

  “知道。”他在水下一边咕噜噜地吐着泡泡一边说道：“普通的人类几乎人手一个。”

  “那你知道什么是手机游戏吗？”阿尔德看着大半张脸沉到水下的艾尔奇亚继续问道：“我看尹璃似乎对这个很有兴趣。”

  “年轻人类之间比较流行的东西吧。”艾尔奇亚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将头重新抬出水面道：“是一种用于娱乐的东西。”

  “是么……”阿尔德的身影在似乎愈来愈浓的水汽中若隐若现，他若有所思地自语道：“我倒也想试试看……”

  艾尔奇亚一口水呛进了肺里。

  “你……你说什么？”他一边咳嗽一边难以置信地确认道：“你……咳咳……你一个神族想玩这种东西？”

  “我想试试看……”

  “你……你这么正经的人想玩这个？”艾尔奇亚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阿尔德身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一边打游戏一边做实验的样子——他的头顿时就大了起来：“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想玩这种东西？”

  “因为尹璃建议我也试试看。”

  “她在工作时间玩游戏？”

  “休息时间会。”

  “巫会有装wifi吗？”

  “听她说最近为了方便科技侧的人出入所以装了。”

  “她们现在应该就在隔壁吧？”

  “大概……”

  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那堵木质的高墙。

  “你觉得人类有和神族讲和的可能性吗？”艾尔奇亚僵硬地把话题转移到比较正经的方向：“神族出于什么原因才会需要这么大量的灵魂作为能源？”

  “当世界树开始枯萎的时候，耶和华就会命令神族对下界进行征讨并收集灵魂。”阿尔德摸着自己像是尖头橄榄般的喉结说道：“但是世界树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枯萎……只有耶和华自己知道。”

  “那么现在……”

  “是的，世界树又一次开始枯萎了。”

  “那么讲和的可能性？”

  “如你所见，神族都是把人类当作虫子的。”阿尔德自嘲般地笑了笑：“这是十分严重而无法修正的偏见，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隔阂——恐怕只有像我这样被放逐的家伙才会真正的放下偏见吧……”

  “何况……如果是把人类的灵魂作为能源的话，这对于人类而言也是无法接受的吧？”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极其少见的、充满了人情味的苦涩表情。

  “我们泡了多长时间了？”艾尔奇亚放弃了这个问题，再一次将注意力集中在舒适的温泉里：“亚瑟确实有钱……我倒是没想到她会把整个露天浴场都包下来。”

  “大约两个小时了。”

  “你不觉得头晕吗？”

  “我这副身体只是作为拟态成人类的样子而已，实际上与神族的状态没有多少差别——你呢？”

  “我毕竟是作为可以消灭神族的人造人诞生的，再窝囊也不会被这区区热水泡昏。”

  “哈哈……”艾尔奇亚干笑了两声，用一种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其他什么的语气自语道：“这哪是什么男澡堂，这明明是非人类种族用温泉。”

  “这么说的话，塞壬也应该在这里。”阿尔德漂在水面说道：“她是精灵。”

  “那就男性非人种族专用温泉。”艾尔奇亚耸了耸肩补充道。

  浴场里又恢复了适才的寂静，只有水珠滴落在池中与波浪冲刷石岸的声音。

  “出去吧。”艾尔奇亚缓缓地从池水中站了起来，他和蔼地说道：“白桦他们差不多泡到极限了。”

  “好。”

  阿尔德回答后便一同起身，从温泉中带起的水在他的肩膀上如绸带般汇成流向下淌回池里，溅落出白色的小小水花。

  “想喝酒吗？”

  “人类的饮料吗？”

  “算是吧，不过这对于人类而言大概算是重要的文化特征。”

  “为什么不喝水呢？”

  “你这个问题……非常的没有情调。”

  “喝酒是情调吗？”

  “是表达情调的一种方式。”

  “那我……就试试吧。”

  于是十分钟之后，阿尔德在艾尔奇亚的怂恿下吨吨吨地干掉了一罐啤酒，然后当场倒地沉眠不醒。

  “哎？”亚瑟瞥了一眼在地上躺的四仰八叉的阿尔德后警惕地将自己手中还未开封的啤酒罐放回了茶几上：“这酒有毒吗？”

  “不用管他。”艾尔奇亚悠闲地喝了一口可乐：“神族是没有肝的，酒精对他们大概十分有效——不过实际上不会有神族主动喝这些东西，所以并不能应用到战略上。”

  “他不会有事吧？”

  尹璃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会。”艾尔奇亚将手中的可乐一饮而尽，然后畅快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摆着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道：“堂堂神族死于酒精中毒也太好笑了。”

  白桦依恋地靠在艾尔奇亚的身旁，身上还缠绕着温泉中带出的氤氲白雾。她不动声色地扳开冰镇可乐的拉环，犹豫了一会后才将其送到嘴边。

  九月份凉爽秋风从窗外吹来，悄无声息地吹拂在皮肤上还冒着热气的众人身上。亚瑟轻轻地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弯银镰与在其清辉下显现出的银白色浮云。屋外的竹林在阵阵清风的拂动下轻轻地摇晃了起来，狭长的竹叶互相摩擦，发出一种清澈鲜亮的美妙音色。

  “真是舒适啊。”

  塞壬轻轻地闭上眼睛，陶醉在这温柔的风与动听的沙沙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