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此文以记录高中片段,不攻句读文法。
晚自习课间,鼓掌声兀地从教室的各个角落响了起来,一位清瘦的老面孔走近了教室,掌声愈发热烈夹着欢呼声,本凝重的教室氛围突然就活跃起来。他站上讲台,顿了顿,待掌声平息,说:
我骑车来的,明天你们高考是吧,那我来了就跟你们说几句。
你们肯定能考的好的,要相信自己。高考,它只是你人生中经历的一个小路口,千万别以为它真能决定你的命运。在未来的人生里,你经历的路口那多了去了,这个高考算什么东西,别太在乎。明天高考,我相信你们对得起你们的努力,我呢,是挺希望你们放开手去考的,别顾什么文法啊什么的,随心随意的去考,那结果一定不会差,我知道的。我也知道班上的一些人跟我不和:GC,XX。是吧,事实上我不讨厌反而很看好你们这些人,你们几个也肯定能考出好成绩。行了就到这吧,还是那句话:笑看庭前花开花落,重在参与,记住,对得起你自己。复习吧。
叮铃铃......
上课铃响
班级静悄悄地,目送着这人的离去。“铎铎”的皮鞋声由近及远然后消失。我们提起笔,扎进了复习资料。真的,书亮了。
刚刚进教室的那人偏矮,皮肤黝黑,圆寸,平框银丝边眼镜,书生气和侠气在他举手投足的不经意间矛盾的交织展现着。这老师我们是认识的,记忆里前面描述的这些都没变,就是那身材缩水了近1/3的,较之以前多了些许的清秀。他叫张世贵,人送外号:阿贵。是我们班里的一个传奇。
高三那年的暑假,是我见过最冷最不正常的暑假,就如皇帝出生天降祥瑞,荧惑突显大灾将至一样,这反常的天气总让人觉得该要发生点什么。恰逢开学,好像为了印证前文所想一般,被告知换了语文老师——阿贵,由他来接盘我们这个在学校里扶不起来的阿斗班。
这是一个颇为有趣的老师;
他爱讲他以前的事:“我以前呐,有个同学进了‘二炮’后来好像是泄露国家机密,上了军事法庭,就没见过他”,“以前啊,上大学有部队里的人过来招婿,我文笔好,但个子不够,就我把我舍友推荐去了,几年后见到他已经是个小旅长了,身后面还跟着俩新兵蛋子,好玩的紧。”
他一身的阿迪耐克,硬是被穿成了村干部风格。
他脾气古怪,见到不好的直接开骂,管你是谁,不顾情面张口就来,一骂就是一节课,没人受得了,班长都被骂的大哭一场给辞职了。
他就喜欢说“这个必考,给我记下来,明天默”,时常就是上课上着就蹦出一句话让我们背,给我们分析句意,了解典故,然后引申出一大堆你闻所未闻的东西来。
他特别喜欢太阳,他能因为今天是阴天而闷闷不乐;也能因为今天是晴天而挂满笑容。
他讲,喜欢与那些仅凭喜好做事的人结交,恶心那些表里不一的人。
他同学这么牛,他咋就是个老师?我们暗地里笑他。
他咋知道什么必考,他以为他是啥?我们笑他瞎叨叨。
他这种操守怎么就能当老师?我们偷偷讥讽。
上他的课,必须是全神贯注,不然你跟不上他的进度,一节课下来记的笔记写篇作文都足足的。记得少了他还会把你痛骂一顿再让你补。
他开创了一周一作文,一日一演讲的规矩,作文不论你写的是什么题材,只要他觉得是认真写的,他全能接受;而演讲就是课上给学生三分钟,由一句话或一个事例引出一段自己的评论,讲的少了他还不买账。当然,演讲也是算在课堂笔记里的。
他时常心血来潮的就给我们讲历史人物,一讲一节课收也收不住。
他讲到淳朴藏民,随性侠义之人总是掩藏不住内心的向往,讲到兴起之处常是一拍皮带,目光就像望着远处爱慕之人,像有一头雄狮潜藏在胸中静待迸发。
每过考试期,他把我们一个一个叫上去分析试卷,与以前的成绩做比对,对着不足点又是一顿训,让你牢牢记住出的问题不敢再犯。
哎,你不要说,就这个阿斗班,有了起色。
转眼第二个学期
看不惯学校课程编排的阿贵自编教材,让我们按着他的方法来。讲道理这也没什么,还说明这老师有想法,有抱负,可一想到他让一个理科班的学生在每晚有限的晚自习时间里花费一半的时间完成语文作业,这就说不过去了。
上学期的各种坏话牢骚在这学期愈演愈烈,几乎所有不良的情绪都共识般矛头直指他。巧了,约莫百日誓师的前几周,风声说他病倒了,似是脑血栓,传的有声有色,一时间班级大乱。有拍手称快的;有埋怨说倒就倒极不负责的;也有已经开始考虑谁会来接盘的。
那天的课,他没来上。
翌日早课结束,阿贵的师傅老张出现在了走廊。老张晃晃悠悠的走进教室,脱下帽子,眯着眼,搓着手等着教室人齐,宣布道:“你们的小张老师病了,我刚从医院回来的,病的还挺严重,以后就我来带你们的课,没意见吧。”老张是教过我们的。现在让他来接盘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老张也算一个儒雅的人,顶着个锃亮的光头,面白,整天眯眼抿嘴笑眯眯的,声音特有磁性,上起课来头头是道,讲起段子也是老少咸宜,加上性格的容易相处,高二时深得我们喜爱。我们欣然接受了学校的安排。
事与愿违,问题很快显现出来。别看阿贵成天上着课说东扯西好不热闹,有时心情不好就是骂骂咧咧一节课不带消停,他的课程进度跟学校一比对竟快了近一个月。老张又是仓促上任,他也有自己要顾得班级,即便有心也难两头兼顾。老张不断协调我们的进度,以期能和他原本所带的班级步调一致。作业少了,扯皮也多了,面子上大家过得好像很开心。可在他的课上,上着上着我总觉着少了点什么。
复述阿贵的吹牛成了我们日常的消遣,“采浆果的人”成了经典中的经典,老张的扯老空总是对不上胃口,料还是一个料,只不过不对味儿。像是吃惯了辣椒,你端上一盆甜食,喜欢归喜欢,但一下少了刺激感,难适应。那之后老张的课上我常常神游他处,一节课下来发现其实也没落下什么,凑凑问问一会就能看完。
理科班终于理科了起来。
老张也不容易,两个高考班哪能这么简单说带就带。看着我们班的情况趋于倒退,老张干着急愁坏了也没啥用,问题到底出在了哪?
趁着月假,约好了同学去探望阿贵,阿贵电话里拒绝,我们不依执意去了。进了病房,一行人就坐着,听着阿贵讲啊讲的,时不时的搭一句,离了住院楼才回过神。
班上又掀起了埋怨老张的浪潮,不是明着来,大都是对一件事暗着来那么一句:这要是阿贵,就是那样了。谁都知道,也只能光这么说说,阿贵住院,老张接盘,学校都这么干了,你还想咋样。班上的人这才发现:其实阿贵,也挺好。
班还是那个班,不过已经不是阿斗了。学校在高三给换的英物老师带着我们从倒数走向平行班前几,搁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可你说,要是阿贵还在的话,是不是会更好一点。
临近高考,老张终于统一了步伐,我们也失了吐槽的耐性,各科老师说东我们就往东,一切都按照计划执行。记得那段时间,我连饭点吃什么都懒得想了。在那个趋于饱和态的时间里,有人开始了听天由命,有人依旧在努力突破极限,而有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就像个局外人一样,今天努力一把,明天看会周国平,再过几天啥也不干就干坐着放空:想想老张阿贵想想高考,也就这样高考就来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临近高考班主任会急成那样,成天板着个脸,课间就来教室骂上一句再走,我们给这表情起了个名字:死人脸。春哥看不惯,老大(班主任外号)骂一句他在下面回怼一句,可他成绩好啊,倒是我,每次老大骂完对着我说:啊是哇。再不满,我也只能点头应和:嗯嗯,是是。本就不怎么亮堂的教室愣是被弄得阴云密布。
六月六日晚,风扇的转动声覆盖了课间聊天的嗡嗡声。小团体内说着各式的话题打趣,动静不大,就图解闷,啥都安安静静的。就突然的,窗台那传来了惊呼声,然后是掌声,我定了定神,瞧,嘿!阿贵!手掌就拍起来了。
阿贵站上讲台,顿了顿,等了一会,说:
我骑车来的,明天你们高考是吧,那我来了就跟你们说几句。
……
讲毕,铃声响了。班级一阵静悄悄,我总觉着该鼓掌算是送他一下,可大家都在那挺直个腰看着阿贵。我等着一个动静。阿贵离开的那几步路,我一直在煎熬的等,直到脚步声消失我都没有等到。可能大家都跟我一样。
一切考完,结果说得过去又说不过去,好在语文不错,也对得起阿贵老张。
距今快一年,感觉亏欠阿贵一个掌声。
写到这莫名想起了余光中说李白的一句诗,以此作结,不知算不算是文不对题:
酒入豪肠
七分酿成了月光
剩下三分啸作剑气
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