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穷,真的就叫小穷。算命的说“穷”这个字做名极好,因为世人皆怕穷,鬼也怕穷,所以我的命硬。我妈因此才让我上了毕业了好找工作的医学院。
医学院枯燥乏味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我们终于开始接触所谓恐怖的尸体。对于身在医学院一个月还没有见鬼的我来说,见尸体不仅毫无恐惧,甚至还有点惊喜。
我善意的提醒宿舍的众姐妹,“嗨,姑娘们,咱们得翻出最不想要的衣服穿。万一沾上了尸臭或者脏东西,咱们就可以直接扔了。”
“嗯,小穷说的有道理。”
那天医学院的解剖实验室大楼惊现了一群以我为代表的“恐龙”。要不怎么说人靠衣服马靠鞍,再美的姑娘也驾驭不了丑衣服啊。我依稀记得那是一堂实见男尸生理结构课,当时身为医学生的我还有些羞涩。
这种类似于展览的参观课一般以四人一小组,进去了看完了出来再换一组。我的学号在前面,自然成了第一组。另外和我一起进去的是两个女生一个男生,男生打头阵,我在最后。
一股扑面而来的福尔马林味呛喉,我忍不住用手当起了口罩。偌大的实验室只有一张解剖床,白色床单下有个人的形状。解剖床边背对着我们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尸体。从背影看不是我们的导师,我心说应该是个助教。
“老师好。”前面的男生和他打了招呼。
那助教缓缓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臂上竟然都是脱水以后的皮肤,黝黑干涩,有点像电影里埃及的木乃伊。我吓了一跳,“啊。”
实验室很大也很空荡,我的那声“啊”在雪白的墙壁间回荡。几个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我,那助教也看着我。我再定睛一看,发现助教竟然是个年轻的帅哥,而他的胳膊也不是刚刚我看到的那种黑色。揉了揉眼睛,我心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再回神,我发现那个帅哥助教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他打量着我的穿着。半天从嘴角的弧线中蹦出几个字,“你是穷?”
我一愣,想着难道我曾经认识他?可是没道理我认识这么英俊的帅哥而没印象啊。他如炬的目光让我羞怯的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已经掉色的旧衣服时我在心中开始捶胸顿足。早知道助教老师这么帅的话,我应该穿最漂亮的衣服啊。我又转而一想,难道刚刚他问我是不是“穷”是看到我穿这么破烂的衣服?
“嗨,老师问你话呢?”我身边的女同学用手肘戳了我一下。
我徒劳的解释,“哦,哦,是的。也不是,我就叫小穷。”
“哦,怪不得。”他转身不再看我,再次面对着气味呛人的尸体。
我的脸正发热,好在那个男同学没受我的影响,他理智的清了清嗓子问,“老师,我们是不是要揭开这个白床单呢?”
终于被岔开了话题,我深舒了一口气。
“嗯。”助教说,“但是我们医学生首先要做的是要尊重这些肯为医学研究献出的尸体。”他说完对那床单下的尸体深鞠了一躬。
我们四人也跟在他的身后鞠躬。之后他由脚开始慢慢揭开那白色床单下黝黑赤裸的尸体,由小腿到男性会阴,我们都紧张的咽着口水。床单到达尸体脖子的时候,助教放下了手,也许是看到我们的目光还有些意犹未尽,他说,“要尊重尸体,我想他并不想让你们看他现在的脸。”
看到那尸体被药水泡过萎缩的皮肤,我想到之前自己幻想出助教的手臂颜色,还真有些相似。我对有这种皮肤的脸也不敢再抱幻想。更何况不看那尸体的脸,我们才能把实验操作的心安理得。就像在医院的手术台上,除了麻醉师,主刀的医生也不会去看病人的脸是一样的道理。
帅气的助教将几个重要的生理结构指给我们看,主要是男性的生殖器。我和其他两个女生都涨红了脸,尤其是这么帅的助教给我们讲解,我们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最尴尬的十分钟。
那期间我总觉得帅哥助教刻意跟我保持着距离,这让我为自己穿了一身旧衣服的决定而难过。心想着下一次一定不能这么丢脸,否则这个助教说不定会把我当成扶贫的对象。
解说完毕之后,助教突然转身走向我。我强做镇定,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他身上更重味道的福尔马林。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能听到我的心脏在“砰砰”。
“我其实是你们的学长。今天特地来告诉你们要尊重我的尸体。”他虽然和我保持着距离,但是声音很清晰,我甚至还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凉气。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我突然觉得那真的有点像是尸臭。
“咳咳···”还没来得及思考,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喉咙,我开始剧烈的呛咳。
其他三个同学都目光齐齐的看向了我。“小穷,你怎么了?”有个女同学问。
“没事。”我直起了腰。却再也没看到刚刚还在我们身边的助教。
“咦,助教老师呢?”我问。
其他三个同学也不知道,我们四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而这时,平时给我们代课的解剖导师敞着白大褂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助教?哪有什么助教?”看我们都没反应,他睡眼惺忪的又说,“好,既然同学们都早到了,那么现在我们开始讲解。首先我们要感谢这位为医学实验捐出的尸体,这是一位二十五岁早逝的男性。他曾经也是我们医学院的学生。”接着解剖导师又将刚刚帅哥助教的讲解又为我们演示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我们再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只像石人一样看着那静静躺在解剖床上的尸体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