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已沉,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
傅晴就举着黄色的油纸伞站在细雨中,碧绿的长衫被淋湿大半,寒风一紧,朦朦胧胧的现出妙曼身材。
她的一双杏眼就盯着前方那一个远去的背影。
那修长的身材,矫健的步伐,还有那斜跨在侧的黄色剑匣。
“你向来知道我的志向,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这是陆湛出门前对傅晴说的话。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云游四海,好不好?”这是陆湛离别前对傅晴说的话。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人影,傅晴的眼中早已噙满泪水。
因为她知道他的志向,要做那天下第一。她也知道他不会带自己去,因为江湖路上充满了荆棘。
她更知道江湖险恶,也不知他能否平安归来,带着自己云游四海。
默默的哭泣声,在这淅淅沥沥的细雨中,已悄无声息。
鸾凤
中午,阳光正盛。
三月桃花已开,轻风徐徐,哪怕是正午,也不会觉得很热。
可徐瀚的额头上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瘦弱的身板,坐在望花亭里也有一点微微的颤抖。
“师兄,这陆湛真的那么厉害么?”在他左边的一个人说道。
“岂止是厉害,听闻他剑匣里有三把剑,仅凭一把就已打败了诸多好手。”在徐瀚右侧的一人回道。
“可师兄的穿云剑曾经在武当的灵道长手下都走出百余招,还能怕他?”左边的人厉声道。
徐瀚没有说话,他额头上的汗珠还在流。他心里清楚,那在灵道长手下走出的百余招,实则是自己吹嘘,也正因为这吹嘘的话,自己才得到了不少的名利,同时也得到了许多麻烦,陆湛就是一个麻烦。
“来了!”右侧的人突然一手指着前方,道。
听得声音,徐瀚浑身一震,慢慢的站起身来。
望着前面那个慢慢走来的人,只见他面容俊秀,剑眉星目,嘴唇轻薄,穿着一袭浅蓝色的布衣,最为人瞩目的是他左肩斜跨的剑匣,黄色的剑匣,三把剑柄露出在外。
“陆,陆湛?”徐瀚道。
“阁下就是穿云剑徐瀚。”陆湛道。
徐瀚努力的深吸一口气,道:“正是。听闻此次是你邀我前来。”
“不错,只想与你一较高下。”陆湛道。
徐瀚道:“你已知我的剑叫穿云剑,我却不知你的剑叫什么?”
陆湛道:“鸾凤。”
“鸾凤?”徐瀚略一沉吟,一把抓起搁在石桌上的剑,道:“听闻你已打败了十来位武林高手。”
陆湛道:“都是些沽名钓誉之徒,希望阁下莫要让我失望。”
徐瀚听得心中一惊,这十余人中,自己相知大半,其中不乏一些厉害的角色,却听得都是沽名钓誉之徒,胸口不由得噗通跳了起来。
陆湛盯着那把剑,眼神微颤,道:“请。”
徐瀚道:“请。”
他二人虽说“请”,但谁也没动。
陆湛的眼睛只是盯着那把蓝色的剑,剑柄处镶有一颗蓝色的宝石,拇指大小,和那蓝色的剑相得益彰。
徐瀚知道,高手相争只在一刹,所以他的一双细睛一直盯着陆湛的手,那持剑的手。
望花亭外一片桃林,桃花林里已是雪白梅红,轻风一起,朵朵花瓣便朝着陆湛和徐瀚飘来。
突然,徐瀚眼神一沉,手腕一抖,穿云剑直出,因为他已看到有几片桃花挡住了陆湛的视线。
机会,稍纵即逝,眨眼的功夫,徐瀚就奔到陆湛的身前,花未落,人已至,惹得后面两人叫了一声好。
就在此时,陆湛也动了,他动得很慢,他的手刚握住剑匣靠外的一把剑时,徐瀚的剑已经刺来。
就在徐瀚已为快要刺中而心中顿喜时,一道无与伦比的光影快速闪过,那把离陆湛额头还有三寸远的穿云剑便硬生生的停住了,接着砰嗵一声,徐瀚整个身子仰天倒在地上。
只见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细长的红色印记。
“师兄!”望花亭中的两人见此飞奔过来,一把将其抱住。刚抱起,只听得轻微的“呲”声,那红色的印记便裂开,滚滚鲜血流了出来。
二人不禁浑身颤抖,心中即惊又怒的朝陆湛望去,只见他已走得甚远。
桃花飘落,二人抱着徐瀚身体痛哭起来。
“二十三。”陆湛低着头,默默着数着自己杀的人数,他的手轻轻地摸着剑匣外的那柄名叫鸾凤的剑,忽地莞尔一笑,望着桃花林,呢喃道:“不远了。”
论剑
天下剑宗,除去归剑山庄,当属武当。武当剑法向来是武林中的翘楚,奈何归剑山庄出了个不世奇才问不归,他挑翻了天下剑道,让归剑山庄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存在。
当陆湛站在武当派前,心中不禁紧张起来。
“施主找谁?”一个道童道。
陆湛见他眉目清秀,甚是可爱,微笑道:“找灵道长。”
“灵师叔?”道童见他虽面目和善,但又身负凶器,心中已猜得一二,便道:“可是为了比剑?”
“正是。还烦请通报一声。”陆湛道。
道童摇摇头,道:“灵师叔已于去年冬,封剑于紫霄宫了。”
“封剑?为何?”陆湛惊讶道。
“说是剑上冤魂太多,修道之人,道心受阻。”道童道。
陆湛道:“你这小道,莫不是框我的。”
道童皱眉道:“修行之人,何来框人一说。”
“我不信!”陆湛说着一脚踏起,跃过道童头顶,向着紫霄宫奔去。
“施主,请留步!”道童边跑,边大声的叫喊。
陆湛哪里管他,几个点步,就踏上了院墙。
武当山顶,宫殿甚多,陆湛的身影,翻跑在墙上,不会儿就吸引了众多道士的注意。
“那是谁?”一个相貌清瘦的道长道。
在他旁边的另一个道长道:“不知道。”
“能在紫霄宫撒野,也是有些能耐了。”一个落魄的人站在他两身边,望着陆湛的身影道:“玉掌门,冲道人你们也不管管?”
“冲师弟。”那清瘦的道长道。
冲道长点点头,一个纵身就已到了门外。
陆湛在墙上已发现他们三人,见他纵身跃出,开口道:“纵云梯?”
“阁下是谁?为何擅闯我紫霄宫。”冲道长说着一把朝陆湛抓来。
陆湛自知理亏,身子往后退,道:“阁下可是灵道长?”
冲道长双脚在墙上一点,两手成爪,忽地一探,抓住陆湛剑匣。陆湛大惊:“小擒拿手。”说着一手按住冲道长的手,用力一蹬墙砖,两人便要仰身后落。
冲道长心中一惊,见他用的是两败俱伤的办法,便连忙撒手,飘身后退。
陆湛见他松手,身形一转,便平落在地。
“阁下到底是谁?”冲道长见他出手不凡,便道。
“我来只是想找灵道长,领教一下武当的太渊十三剑。”陆湛道。
冲道长道:“施主难道不知道灵师弟已封剑了么?”
“他,他当真封剑了?”陆湛皱眉道。
“自是当真,那把剑还挂在牌匾后呢。”冲道长指着紫霄宫的牌匾道。
陆湛见此,不禁上前两步。
“施主来此,只是为了比试剑法么?”玉掌门不知何时来到二人面前道。
陆湛点点头:“听闻武当乃天下剑道之首,而灵道长又是武当剑道之首,我来找他,自是论剑。”
玉掌门摇摇头道:“天下剑道之首非我武当,乃归剑山庄的少庄主问不归。”
陆湛道:“可灵道长的剑法依旧举世无双。”
“可他已封剑于此了。”冲道长急道。
“那你们就派出一个人和我比剑。”陆湛怒道。
玉掌门眉头微皱,道:“阁下咄咄逼人,可是为何?”
陆湛道:“为的是问鼎天下剑道。”
“那你何不找问不归呢?”玉掌门道。
“归剑山庄我迟早要去,但是武当的太渊十三剑,我也一定要讨教。”陆湛道。
此话一出,不仅冲道长一惊,就连那落魄的人也是一惊。
玉掌门叹了一口气,道:“我武当几百年来,当真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我武当的太极剑没有失传时,天下之人何敢小觑我武当,罢了,贫道就领教公子的高招。”说完纵身一跃,自紫霄宫牌匾后拿出一把剑来。
“掌门师兄不可。”冲道长急道。
“也好,即是掌门,相必剑法厉害。”陆湛说着一双眼睛便盯着那把剑,碧青色的剑,剑身裸露在外,泛着淡淡的荧光。
“你……”冲道长指着陆湛道。
“兄台好口气。”一个声音突然道。
陆湛闻音望去,却是个落魄的人。只见他一身旧衣,枯发披散,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便道:“你是谁。”
那人将手中的剑摇了摇,道:“呐,和你一样,论剑来着,可是呀,灵道长封剑咯,你倒好,武当掌门亲自出手。”
听得此话,陆湛眼中放光,道:“那你的剑法,也一定很厉害咯。”
那人皱眉道:“你这人不是找他们比划么?怎么又想打我的注意。”
陆湛道:“比过再和你比。”说完便又盯上玉掌门的剑,自己的右手则已按在鸾凤上。
那人索性坐在地上,看着他二人。
玉掌门持剑在手,脚下左腿一划,右腿微曲,道:“请。”
陆湛紧了紧握剑的手,道:“请。”
请字一完,玉掌门右腿猛地一蹬,整个人窜了出去。
人随剑走,玉掌门的身体也如剑般,朝着陆湛直射而来。
陆湛眼神一沉,左手一扬,剑匣飞起,一道快若闪电的光影出现,只听得“叮”的一声,玉掌门已飘身在外。陆湛的鸾凤依旧在剑匣,似未曾拔出。
“好快的剑。”那落魄的人赞道。
玉掌门一脚踏地,反身一挥,长剑出手,手腕随之一抖,长剑便化出三道剑影。陆湛连忙点脚后退,瞥眼间,快要到墙壁,鸾凤出鞘。但见剑气如虹,鸾凤剑和玉掌门的剑搅在一起,在空中划出流光溢彩。
二人斗得百余招,陆湛大喝一声,鸾凤剑剑身一颤,但听得“叮”的一声响,又是一道光影,鸾凤剑便离玉掌门的脖颈处只有一寸。
“不要。”冲道长大声喊道。
落魄人起身拍拍手,只见玉掌门脸色苍白,手中持有半截剑,还有半截却是断在地上。
陆湛右手一挥,鸾凤入匣,道:“太渊十三剑,掌门可是未曾练全。”
玉掌门重重的出了一口气,道:“所以我说武当一代不如一代,太渊十三剑练全者,也只有灵师弟了。”
“师兄!”冲道长扶住玉掌门激动道。
“无妨,已是事实,让江湖中人知晓,对我武当也是一件好事。”玉掌门道。
陆湛直觉心中失落,又见玉掌门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不由得暗中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玉掌门望着他也不作声,待得走远后,才转身向宫内走去,随后右手一扬,那把断剑便扔到紫霄宫的牌匾后。
冲道长望着他有些伛偻的身影,不禁泪如雨下。
落魄人见此,也是摇摇头。
天涯
“你为何不信我?”陆湛刚走出不远后,一个青嫩的声音从旁边说道。
陆湛回头,见是刚才的道童,便道:“我信你,只是我不信自己。”
道童怪异的看着他,道:“你这人真怪,待得我习得我派的剑法,绝不会似你这般,目中无人。”
听得此话,陆湛眼中有过一丝光彩,道:“你叫什么名字。”
道童皱眉道:“空凌。”
陆湛正待发话,那落魄人的声音传来:“兄台,等等。”
“你跟着我作甚?”陆湛道。
落魄人诧异道:“你不是要和我比剑么,忘了?”
陆湛皱眉道:“现在?”
落魄人嘿嘿一笑,道:“你刚比完,我岂能乘人之危,反正我本是来找灵道长比试的,你既然打败了武当的太渊十三剑,说甚么,我也得和你打一场。”见他眉头依旧紧锁,又道:“放心好了,等你身心全部恢复好了,我们便再打一场。”
陆湛点头道:“好。”说完一个纵身朝山下奔去,落魄人见此,大喊一声,也随之跟去。
“怪人。”道童见他二人叽里咕噜的说一通,不由得叫一声。
二人一路狂奔,奔出十里地,来到一座酒楼。
落魄人心中欢喜道:“我以为只有我比完剑后,才会到酒楼喝酒,没想到你也一样。”说着便找一个空桌坐了下来。
陆湛见此,道:“那你一定是经常赢咯。”
落魄人摇摇手,道:“至今还未败过。”
陆湛惊讶的点点头,道:“却不知道你叫什么。”
“天涯,天涯知己的天涯。”落魄人犹豫一会儿,道。
“两个客官喝点甚么?”一个店小二走过来问道。
“来两坛酒,越烈越好。”陆湛道。
“我真的发现你和我越来越像了。”天涯道。
“哦,为何?”陆湛道。
“我也喜欢喝烈酒,我也喜欢到处找人挑战。”天涯笑道。
陆湛笑着摇摇头,道:“我和你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天涯道。
“我有家。”陆湛道。
天涯惊讶道:“家?”一声念完,忽地笑了起来。
小二已将酒上来。
陆湛没有理他,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天涯道:“我很好奇你这剑匣里面的三把剑。”
陆湛停下饮酒,道:“我的剑尚且还在剑匣,你的剑呢,我未曾看到你的剑。”
天涯笑道:“在衣袖里,到了比划那天,你自会见着。”
陆湛一手轻抚着剑匣靠外的一柄剑,道:“这是鸾凤。”
“鸾凤?鸾凤和鸣?”天涯略一思索,道:“你说你有家,剑又是鸾凤,那你一定是有妻子咯。”
陆湛抬起酒,道:“不错。”说着又是饮了一口。
“哎”,天涯叹了口气也自饮了起来。
“你叹什么气。”陆湛道。
“你有家,我也有家,你家不能归,是因为你不想归吧,而我有家不能回,却是我不愿意回。”天涯道。
陆湛见他突然惆怅起来,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天涯嘴里念着这几句,忽地一拍桌子,道:“来,喝酒。”说完举起酒坛。
陆湛也随即举起酒坛,道:“喝。”
日头,刚见夕阳,两人便已伶仃大醉。
刎颈
三月,莺飞草长。
三天了,陆湛休息了三天。这三天他们饮酒论剑,相谈甚欢,可终究还是要到一决高下的时候了。
天涯就站在陆湛对面,他的剑,果然如他所说,自他的袖中滑落,剑名“斗牛”。
陆湛的眼睛依旧盯着他的剑,那把看上去有些弯曲的剑。
天涯则闭着眼,似乎在感受什么。
突然,寒风乍起。
陆湛动了,他动的时候,剑匣内的鸾凤也随之抽出,鸾凤刚出,便听到一声“咻”,天涯的斗牛也挥了出来。
斗牛是柄软剑。天涯的手向左挥时,斗牛的剑尖便会向右刺。而鸾凤直来直往,不会儿陆湛便被打得只能防守。
两人脸色凝重,天涯的剑法诡谲,打得陆湛连连后退。
已拆的百余来招,眼见陆湛招架越来越吃力,忽听“嗖”的一声,黄色的剑匣便被丢弃在地,而陆湛的手中却有两把剑,两手各持一把。
天涯见此,心中一喜,斗牛直刺。一柄斗牛,忽左忽右,而尖刺却飘忽不定,陆湛虽拿出两把剑,却也只能左右挡驾,出不得力。
又拆的百余来招,陆湛大喝一声,将双剑合一,朝着天涯刺去。斗牛一挥,想要反击,只见陆湛的两把合剑忽地从中间向两边分开,弹开了斗牛。
天涯见得心惊,大叫一声:“好。”,说着又快攻十几剑。却都被陆湛的双剑破解。
天涯惊叹之时,陆湛已收起了剑。
“怎么不打了。”天涯道。
“我输了。”陆湛开口道。
天涯道:“若再打下去,你就可以将我打败。”
陆湛摇摇头,将两把剑归入剑匣,道:“从一开始你便让着我。”
“哦?为何这么说。”天涯道。
陆湛将剑匣背起,道:“我用双剑,刚开始也化解不了你的斗牛,若不是你给我足够的时间思考,我也许找不到破解的方法,所以,你完全有机会在我用单剑的时候将我杀死。”
“哎”,天涯叹了一声,将斗牛收入袖中,道:“因为我还不想你死。”
“我知道。”陆湛道。
“可我却还是没有逼出你的第三把剑。 ”天涯道。
陆湛摇摇头,道:“喝酒去?”
天涯一愣,随即笑道:“好,喝酒去。”
“对了,你的第二柄剑叫什么?”天涯边走边问道。
陆湛沉默一会儿,道:“刎颈。”
“刎颈?”天涯皱着眉道:“刎颈,刎颈,刎颈之交?”
陆湛点点头。
天涯随即笑了起来:“你的刎颈之交,可是指我?”
“那得看你今天能否将我灌醉了。”陆湛道。
“哈哈哈哈......”天涯笑道:“那又有何难。”
二人刚到酒楼,便叫小二上了十余坛酒。
“你下一个要挑战的谁?”天涯拿起酒坛饮了一口道。
陆湛道:“我本挑战完灵道长后便去归剑山庄,可灵道长他,所以我想去一趟少林。”
天涯一愣,道:“想去挑战达摩剑?”
陆湛点点头:“你呢?”
“还不知道。”天涯叹了一口气,道:“你说身边有个女人是种什么滋味。”
陆湛愣了愣神,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来。”
天涯道:“你不是有女人有家么,我只有家,却没有女人,便想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
陆湛望着远方,道:“是一种不在身边就会心痒的滋味,是一种离别久了就会思念的滋味。”
天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不禁摇摇头,叹道:“无味,无味。喝酒,喝酒。”
陆湛举坛相迎。他二人你来我往,天涯不时的问陆湛什么是家的感觉,什么是女人的感觉。陆湛则思念甚往,说得天涯心痒难耐。
时至夜晚,两人才各自回房。
陆湛倒头就睡。天涯则辗转难侧,脑袋里尽是陆湛说的女人和家。
少林
陆湛起来的时候,天已经亮得很早了。
他敲了敲天涯的门,却不见在里面回应,便转身下楼。
刚下楼,店小二便上前道:“昨夜和您喝酒的公子拖我给您告个信,说他走了,回家去了,叫你勿要担心。”
陆湛微微一愣,随即想起昨夜他那惆怅的样子,不禁点点头:“家?”
陆湛伸手摸了摸剑匣中的第二把剑,道:“刎颈,刎颈。”说着便离开酒楼。
当陆湛来到少林寺前,只见里面站满了人,都是官兵模样的打扮。
“站住,干嘛的。”一个士兵拦住陆湛道。
陆湛道:“我来少林寺,和你有何干系。”
那士兵嘿的一声,上手就要抓,陆湛一脚踢在他手上,痛得士兵大叫起来。
一叫之下,其他官兵纷纷持刀过来,将陆湛围住。
陆湛怒哼一声,右手握住剑匣中的第二柄剑,忽地人影一闪,那些官兵的刀刃都断成两半。
“让开。”陆湛喝道。
众官兵心惊的相视一眼,便纷纷站开。陆湛从中而去。
“方丈大师,朝廷那边要的是掌控武林,而你少林身为武林正道之首,是不是得先做个表率呢。”一个白眉细长的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九公公,不是老衲不愿意,只是现武林中非以我少林马首是瞻了。”少林方丈道。
“哼,”九公公道:“一个山庄能指望什么,作指望的还是你们这些底蕴深厚的老门老派了。”
“有人闯进来了。”一个官兵的声音突然喊道。
九公公回头,只见一个人影迎面快步而来,不禁脸颊抽动,厉声道:“你是谁。”
陆湛道:“我来挑战少林达摩剑。”
“哦?”九公公转头,望着方丈笑道:“找你们来的。”
方丈见他说起达摩剑,心中一叹,道:“我派善使达摩剑的慧明师弟,已经去世了。 ”
陆湛闻言一惊,道:“此话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就在一月前,败在一个剑客的手上。”方丈双手合十道。
陆湛微微一抖,道:“败在一个剑客手上?剑客是谁。”
方丈摇摇头道:“没有问及姓名,只是看起来是个落魄的人。”
陆湛闻言,身体不禁一颤。
“你的剑很厉害?”九公公突然道。
陆湛见此,沉默不语。不会儿,转身便走。
九公公眉头一皱,喝道:“大胆。”话音刚落,身后的两名侍卫便直扑陆湛。
陆湛头也不回,右手微动,光影闪过,那二人人头便齐齐落地。
“阿弥陀佛。”见在少林寺杀人,方丈不禁念了起来。
九公公见他出手回剑一气呵成,不由得赞道:“好身手。我想和阁下做个交易如何。”
陆湛停下脚步,道:“什么交易。”
“你想不想统领武林?”九公公道。
“这和交易有关?”陆湛道。
“自然有关。”九公公笑道。
“不想。”陆湛说着一脚踏地而去。
九公公微微一愣,随即甩袖一挥,阴鸷的望着陆湛的背影,阴声厉道:“这笔交易,他非做不可。”
问不归
大殿,阴暗的大殿内。
九公公就坐着上首位正喝着茶。
在他下面,跪着一个人。
“查清楚了没?”九公公道。
“那人来历不明,只知叫陆湛,挑翻了好多剑道高手,就连武当的玉掌门都败在他手上。”
九公公一拍桌子,道:“废物,还有没有其他的情报。”
听得拍桌的声音,那人一慌道:“还知道有个人和他喝了几天的酒,关系似乎不错。”
“那人是谁?”九公公道。
“名叫天涯,也是剑道高手。”
九公公一捋自己的长眉,道:“那就查一查这天涯。”
“是。”
夜色正圆,傅晴已不知有多少次在院中等陆湛的归来,她还记着陆湛对自己说的话。
这一晚也向往常一样,静静的看着月圆。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傅晴回头一看,只见四个持刀的男子站在身后。
“你,你们是谁。”傅晴惊道。
其中一人厉声道:“你是不是陆湛的妻子。”
傅晴不禁点点头。
那人道:“他杀了我们的师傅,此仇不能不报,既然我们打不过他,那就只能找你报仇了。”说完四人举刀便朝傅晴砍去。
傅晴心神慌乱,一时忘了躲避,眼看那刀砍来。
忽然一道人影窜了出来,举剑挡开了那些砍来的刀。
“你们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是人吗。”那人说着,用力一抖,手中的剑“咻”的一声,便朝那四人挥去,那四人指着他,正欲开口,那剑忽的又折了回来,在四人脖颈处一划。“砰”的一声,四人倒地。
“姑娘没事吧。”那人望着傅晴道。
傅晴震惊的看着地上四人,道:“都,都死了?”
那人道:“都死了。”
傅晴忽地蹲地哭了起来,那人也跟着蹲下,轻声道:“姑娘。”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呃”的一声,傅晴连忙睁眼瞧看,只见他背后站着一人,正是倒在地上的人,他脖颈处还在流血,但是手中的刀已插进了那人的身体。
那人持剑的手,猛地反手一挥,一股鲜血便从背后那人的脖颈处喷出,随即倒在了地上。
“你,你没事吧。”傅晴扶着他道。
那人摇摇头,只是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是看着傅晴。
傅晴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刚要别过头去,那人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昏暗的屋子,九公公就站在一盏灯火旁。
“他去了江南?找了一个女子?”九公公道。
“是的,江南的人来报,而且他已受了伤。”
“哦?”九公公轻捏着他的白眉,道:“有趣,走,去江南。”
太阳初生,阳光撒在大地之上。
“你醒了。”傅晴对着床上躺着的人道。
“我,我昏睡了几天。”那人道。
“三天了。”傅晴道。
那人想要撑起身体,忽然觉得背后疼痛,不禁倒吸一口气。傅晴见此连忙上前扶住他,道:“莫要再动了,先养着吧。”
那人含羞一笑,道:“谢谢姑娘。”
傅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问不归。”那人道。
“问不归,不归,怎的是个读起来是个让人伤心的名字。”傅晴道。
问不归摇摇头,叹道:“我家父亲希望我能成为世上顶尖高手,叫我不成不归。”
傅晴皱眉道:“若是不成,岂不一辈子都不能归么。”
问不归点了点头,道:“好在我还算闯了点名气,可我已感觉不到那里有家的感觉了。”
傅晴叹了一身,便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问不归不觉有些痴了。
陆湛自少林寺出来后,转展二个月才来到归剑山庄。却得知少庄主问不归并不在庄内,不由得心中大怒,竟将整个山庄挑翻。一时间,陆湛之名大起,而归剑山庄从此败落。
“庄主,身子要紧,等少庄主回来,我们一定能重振旗鼓的。”庄中弟子道。
老庄主叹了一声,道:“他已三年未归,也不知在哪。”说着又咳嗽一声。
“报,少庄主回来了。”一个声音突然叫了起来。
正躺在藤椅上的老庄主一下坐起来,道:“在哪,在哪。”刚说完,只见一人影快速奔来。
他一到老庄主面前,便跪道:“爹,我回来了。”
老庄主想要扶起他的手不禁抖了抖,激动得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好,好,回来就好。”说着不禁喜极而泣。来者正是问不归,若是陆湛还在场,一定会认得他,那个落魄的人,天涯。
“我儿可知家中变故。”老庄主道。
问不归颔首道:“我知道,我此番回来,便是向爹爹要一些东西。”
老庄主皱眉道:“什么东西。”
问不归道:“人情。”
“人情?”老庄主诧异道。
问不归道:“我知道他,他叫陆湛,武当的玉掌门都不是他的对手,我曾和他走有百余招,亦不能将他打败,唯有收回我们曾经人情,召集武林人士,一同对敌。”
“你,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老庄主惊讶道。
“是,而且他还没有用他的第三把剑。”问不归道。
问不归突然想起那天比试,自己虽然有意未尽全力,但其后陆湛的表现越来越出乎人的意料。
“好,只要能我们归剑山庄报仇,这些东西,爹爹拿出来。”老庄主沉声道。
问不归沉默一会儿,道:“谢谢爹爹。”
孤鸿
“晴儿,我回来了。”天空中下着雨,陆湛敲了敲曾经熟悉的木门。
“吱”的一声,傅晴举着黄色的油纸伞出现在陆湛面前。
陆湛正要伸手去触摸那思念很久的脸庞时,一阵银光闪烁,朝着自己射来。陆湛眼神一沉,后脚一蹬,黄色的剑匣抬起,挡住了那射来的暗器。
便在此时,只见许多武林人士和官兵占满了屋子,他们拿着手中的武器,警惕的盯着陆湛。
雨水哗啦啦的从屋檐上流下。
陆湛望着屋内的人,又震惊的望着傅晴道:“晴儿?”
傅晴没有做声,只是眼中的泪水自眼角处流出。
“陆兄。”一个平稳的声音传来。
陆湛望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
“天涯?”陆湛惊讶道。
那人摇摇头,道:“我不是天涯,我是归剑山庄的少庄主,问不归。”
“是你!”陆湛道。
“你害我归剑山庄的名声从此在武林中一落千丈!”问不归大声道。
陆湛沉默一会儿,道:“你为何找到这儿来。”
问不归道:“你说你有家,我也有家,你毁了我的家,我便要毁了你的家。”
陆湛握住剑匣的手,不禁颤抖。
“晴儿,过来。”问不归道。
只见傅晴默默地转身,就要朝问不归走去,陆湛大惊,一把拉住傅晴道:“晴儿,你,你怎么了。”
傅晴被他拉着没有做声,忽地一甩手,朝着问不归走去。
陆湛不禁浑身一颤,坐在了地,眼泪自眼角处流下,道:“为什么,为什么……”
走在雨中的人影不禁微微一顿,而后又快步的朝问不归走去。
问不归道:“因为你该死。”说完大手一挥,那些等待不及的官兵和武林人士一涌而出,持着武器便朝陆湛奔去。
陆湛抬起头,只见那些人中,居然有一些是见过的,见过的皆是和自己比剑时被杀死的亲朋挚友。
眼见他们含怒而来,陆湛一个滚身,自剑匣中抽出鸾凤和刎颈。身影转换,两手持剑,只见刀光剑影,阵阵血水和雨水一起飘落。
陆湛左右为突,双剑缭乱,不会儿地上躺满了人,血水滚滚。
待得安静时,只听得一阵拍掌声。
陆湛持剑侧眼望去,正是九公公。
“是你!”陆湛沉声道。
九公公笑道:“就是我。”说着一手指着问不归和傅晴,道:“他和她有孩子啦。”
陆湛愣了下,忽然,轰的一声,直觉脑海中突然炸了开来,不禁双手持剑抓着头。
傅晴见此也突然哭了起来。
九公公见陆湛异样,便朝问不归点点头。
“咻”的一声,斗牛剑出,问不归会意,便悄无声息的朝着陆湛刺去。
眼看就要到跟前时,陆湛突然转头,双眼发红的盯着问不归,两手的持剑相交抵挡,却还是被斗牛刺中胳膊。
问不归一剑得手,又递出几剑。
陆湛不愿鸾凤和刎颈合剑一起,只是分手抵挡,不会儿,陆湛的身上,便被戳出好几个窟窿。
“不要。”傅晴的声音缓缓传来。
问不归心中不禁一顿,手中的剑法也随之微顿。陆湛一下便跃开,他望了一眼傅晴,只见她眼神迷离,便直觉心中疼痛,举起鸾凤和刎颈,两剑猛地相交,“咔”的一声,两剑便断为四截。
陆湛将其丢在地上,右手握住剑匣里的最后一柄剑。
问不归不禁眼神微眯,斗牛直出,朝陆湛刺去。
“嗖”的一声,一道黑芒闪过,问不归的斗牛一阵摇晃,忽听得“咔”的一声,斗牛断成两截。
“不,不可能。”问不归望着手中只剩半截的斗牛,颤道。
“噗”便在此时,陆湛已一剑刺入问不归的身子。
问不归吃痛的挣扎着,他忽然回头望着陆湛道:“对,对不起。”
陆湛望着他,红着眼,泣声道:“为什么。”
问不归眉头紧锁,望了一眼九公公道:“他乘我受伤时,给我们下了春药,说,说我若不杀了你,然后统领武林归顺朝廷,便,便要让我们归剑山庄名誉扫地,还要将她杀死。”
问不归说着直觉浑身冰冷,又道:“我便假装答应,可,可后来,她,她怀孕了,我便,真想杀你了。”
陆湛见此,眼中充满泪水,咬牙道:“那你为何会在我家。”
问不归嘴角一动,却笑不出来,颤道:“家,你说家,我便想,想来你家看看,看看有什么不同,直到遇上了她,我,我便买人假意要杀她,然后我,我便救她,救,救她……”说着便要朝下倒。
陆湛眼疾,一把将其抱住,见他面带微笑,不觉心中一痛。
便在此时,陆湛听得一声“啊”,连忙回头望去,只见九公公不知何时已在傅晴身后,一只手已掐住傅晴的脖子。
见陆湛望来,九公公微微用力,傅晴的脸色便苍白起来,阴声道:“你杀了他,那么你最好完成他未完成的事,否则……”
陆湛轻轻地放下问不归,道:“你知道这把剑叫什么?”陆湛说着举了举手中的长剑。
九公公摇摇头,没有说话。
陆湛自嘲一笑,道:“惊鸿。”
就在此时,天空一个炸雷,陆湛手中的惊鸿脱手而出,雷光刚消,惊鸿已插在九公公的额头。
傅晴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咚”的一声,只见九公公已仰天倒在地上。
“晴儿。”陆湛连忙冲上前,一把抱住傅晴。
傅晴身子一颤,轻轻地,试探的抱着陆湛的后背,忽地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陆湛道。
傅晴的手捶着陆湛的后背。
“我再也不出去……”
傅晴的手越捶越重。
“我已经回来了……”
渐渐的变轻了。
“我们以后去遨游四海,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