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余华的笔就像刀片,轻轻一擦还没感觉到疼,血就流出来了。或许余华的作品《活着》就是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活着》里,人生前二十多年里过足了骄奢淫逸生活的地主家的少爷福贵,在后半生里尝尽了人间酸楚,在不长的时间里先后埋葬了自己的儿子、女儿、妻子、女婿,然后是外孙,最后只剩下一只老耕牛陪着风烛残年的他走在夕阳下。书不厚,故事也不长,但已足以写尽一个人、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鲁迅先生曾说:“所谓悲剧,其实是将美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活着》便是这样。
败光家产的福贵不会让读者产生任何同情,一直沦落的福贵也不会让读者同情,故事的悲剧性在于当福贵一家人挣扎着让生活走入正轨的时候,在大家都以为福贵一家将迎来新的美好的生活的时候,这造作的命运又同所有人都开了玩笑,一次次的希望最终都给了福贵一家莫大的绝望。所以也有人诟病《活着》里所有的苦难都又太多刻意为之的意味。但我们先抛开这种想法,先看看作者想通过故事表达些什么吧。
余华在《活着》的自序里写到:“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活着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后的超然,对善和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所以余华写这本书并不是为了用福贵所谓的“悲惨”的一生去赚得读者的眼泪,而是用福贵的一生去告诉读者,这世上有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经历了许多磨难甚至是十分悲惨的事情,但他们依旧选择活在这世上,不为追求那单纯的美好,他们只是平淡地对待这世界,所以福贵在儿子因输血过多而死后并没有过多地责怪春生县长;他们只是同情所有不幸的人,所以福贵和家珍会劝春生好好地活下去;他们看一切都超然,所以福贵会花尽好不容易存下的钱去买那头老得快要死去的牛。
以前没能了解作者的写作意图,只将《活着》当成一本悲剧来看,堪堪读到有庆去世时便断了继续阅读的念头;了解作者的写作意图后,我发现自己用一种更平静的心态看完这本书,并循着我这略显冷静克制的观感去寻找余华真正想要传达的信息。
《活着》式的悲剧是一连串地划在人的心头的刀片,锋利到让人对痛感都有些后知后觉,同时,《活着》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因为自己的命运已经完全不由自己掌控了,即使拼尽了全力,生活依旧一塌糊涂,但是余华创作了一个与《活着》十分契合的人物,那就是福贵,虽然命运一次次地同他开着玩笑,但他一直勤勤恳恳地生活,所以即使是在苦根死后,他的家只剩下他一人孤苦地活在这世上,他依然慢慢地攒钱去买牛,他依旧想尽力过好他的生活,尽管他已垂垂老矣。所以一个人可以过着悲剧到有些荒诞的一生,不为取悦任何人任何事,只是为自己,活在这人间,这或许正是余华真正想要传达的信息。
罗曼·罗兰曾在《米开朗基罗》中写下这样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我想,福贵做到了。我希望若有一日我会遭此种不幸,届时我也可以学会这般的英雄主义,学会福贵式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