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第一次和同学走入学校的图书馆,那种欣喜与兴奋劲儿我至今还记得。整个图书馆有七八个阅览室,书架上密密麻麻塞满了各类书籍(而且大部分都还很新),再伴着大量藏书特有的气味,热血至极我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要读完这图书馆里所有我感兴趣的书籍。
这当然是个不可能的妄想:四年时间,要学习、运动、参加社团活动,和朋友到处玩,还得谈恋爱,剩下的时间又能有多少呢?
但当下回顾起来,那段时间确实是我阅读量最大、频率最高的时光。正所谓“书非借不能读也”,有了目标,有了期限的紧张感,做事情的动力自然大了起来。我读经济、读历史、读文学、读哲学,甚至还拿出一个本子认认真真地做笔记。那些书的内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总有一两个高光瞬间,深深地刻入我的记忆。
毕业后,我便再没踏入过图书馆,似乎随着青春的逝去,很多东西也一同被封存了起来。
但最近,不知怎的,那种想到图书馆去学习、哪怕逛一逛也好的心情,突然蠢蠢欲动了起来。说走就走——捡个周末,我来到了市图书馆。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的规矩尚不十分清楚,但自尊心使我撑起一份熟稔的面孔:进门后,不多瞅,当机立断拐入右侧的通道,尔后竟十分顺利地进入了这图书馆唯一的一间自习室,开始装模作样地学习。
即便是装模作样,也比在家学习的效率高多了。这里的气氛会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种高压,使你的头低下去,低到书页中间去;同时心中也会油然而生一种不服输的念头:大家都在学习、在进步,我也不能输!这种想法看来稀松平常,但却是学生时代的我不曾体会过的。那时的我对认真学习的同学嗤之以鼻,觉得认真学习的人太土了,到图书馆应做的事不是复习功课,而是博览群书才对。在那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高人一等的愚蠢心态下,我的确错失了很多宝贵的时间与机会。但后悔与自怨从来是没有用的东西,我反而为自己而高兴——至少如今,图书馆这种伴着独特气味的隐形高压,能够对我起作用了。
中午十二点,大家休息的休息、离开的离开,我也趁着这段人少的时间,把馆里的每一个阅览室都参观了一遍,将这座图书馆的全貌了然于胸。转虽转,我是没打算借书的——家里已有几百本买了未读的书,何必再给自己负上额外的重担?
但这般隐忍,最终还是被打败了。整整一个下午,自动借还机前的读者络绎不绝。这些人里有路还走不稳的小朋友,也有满头银霜、耳聋眼花的老人。大家的外表千差万别,但爱书的心在我看来却是一模一样的。那种缠绕在他们周身的气息,安静、闲适,但又坚韧到令人敬佩。
这敬佩的“后果”,自然是使我身不由己地站起身来,深入到了书架中间去。挑来挑去,挑了一本品相较新的《呼兰河传》。这书一直想读来着;读完后我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又丧又有趣的萧红,但这是后话了。
图书馆啊,就像一个永远敞开着的缤纷异世界,随你进出,任君采撷;又像一个温柔等待着的加油站,氤氲其中的混合着纸张与油墨的气息,总能在疲惫的时候给予我无穷的动力——还有那么多的精彩未曾体验,你怎么舍得停下脚步?
可喜又可气的是,书太多了,多到穷尽我一生的时光都不可能读完。不仅是书,电影、游戏、剧目……它们组成了一坐耸入云天的珠宝巨塔,可我的手边,只有一只小小的布袋。
不过,那又如何呢?就让我用这小小的布袋,一点点地“窃取”这些宝藏吧!毕竟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个世界,若是空手而回,岂不太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