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考了,由于每周都要模拟考试,所以我们的座位被调成了考场型,单人坐。我俩又神奇般地离得很近了,他又跑到了我的左前方。
我们谁都没提那半截格尺的事儿,但是越来越心照不宣。我也懒得想那么远了,管他妈的中考,我只想每天看到他就够了。
上政治课时,我闲来无事,端详格尺上的那几个字,越看越心潮澎湃,不由自主在下面也刻上了:
CX:
I' ll always love you.
KL
刻完我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一首歌名来着,难怪刻得这么顺手。
我把格尺递给他,一开始他以为我要退回这格尺了,很沮丧,于是他双手抓住两头往回扳,我心说:“笨蛋,怎么不懂我的意思。”
当时要不是上课,我非得叫出来不可,当我的惊呼堵在嗓子眼的一刹那,他发现了我底下刻着的小小的字。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无比柔和,眼神由愤怒迅速过渡为温柔。他的脸憋得很红,想笑但是碍于上课,只能忍住。
他好长一段时间都很兴奋,也许是终于得到了我的回应,也许是注定我们的缘分剪不断理还乱。
我们的交往也仅仅于此,有时课间他给我讲题时偷偷碰碰我的手,我都觉得这是很过分的举动,一面兴奋,一面又不好意思。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模拟、拍毕业照、结业考试中度过。
当时的体育科目也需要结业考试,考铅球、50米短跑和跳远三项,满分30分,纳入中考成绩当中。
当时我不到160公分的小个子,铅球比我的手还大,自然惨败,跳远也一般般,唯有50米跑是我的强项。
测试短跑时,我们都在操场上,男生上午就考完了,女生下午考。我知道他一直关注我,跑50米的时候,他远远地看着,我跑得很快,到终点时他举起双臂为我鼓掌,当时觉得很小幸福,因为这看似当众的举动,只有我一个人懂,也只为我一个人而做。
2000年的6月22日,我们离校了,初中时代的最后一次放学,我和娜依旧作伴回家,而常常一直骑车跟着我们,远远护送我回家后才走,绕了一个大圈。
第二天早上爸妈都上班走后,我拿起了电话。我有种预感,他也会给我打电话,果真,拨完号我听到了占线的声音,我挂了。电话再接通后,验证了我的预感是正确的,刚才我们同时在给彼此打电话。
“喂?”他的声音总是那么让人踏实。
“是我。”我轻轻地说。
“恩。”他轻轻地说。
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他说:“我挺喜欢你的。”2年了,“喜欢”两个字才真正说出口。
“我也是。”
这是我们距离那个“我爱你”的口型之后,第一次用语言表白,还是在电话里面。
我们聊起了当晚的毕业联欢会,聊起了2年来积蓄的情感,聊起了班级趣事,也聊起了十几天后的中考。
“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那是我准备已久的手链,亲自编的。当时班里的女生很流行编手链,本来是端午节戴着避邪用的,但是我却当做礼物给他编了一条,黄白相间,粗斜条纹,接口处留有余地,可松可紧。
“好,到你家?”他的语气很期待。
“到呼锡公路入口那里吧。”虽然爸妈都上班了,但是这事儿还是要地下交易。
我到了之后并没有下车子,一只脚踏在原地等他。我不敢回头看,可是还来不及反应,他一个急刹车已经停在了我旁边。我们四目相交,我拿出手链给他戴上,还没有系好,他猛然抓住了我的手,垂了下去。
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抓住的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一汪清水,又饱含情深和已久的渴望。我们都不好意思地转向目视前方,听着心跳的声音,享受着此刻的激动。一两分钟后,我先开了口:
“恩……手链……我教给你怎么弄。”我企图转移话题,让凝结的空气变得轻松些。
我小心地帮他系紧,很紧张很尴尬,以前总是默默对望,想着什么时候能像所谓的大人一样,面对面交流,但真正见了面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我说了句败兴且毫无意义的话:
“真不好意思,又耽误了你学习。”
前后不到10分钟,我们就回家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见面。从相遇开始,这个愿望在两年后才实现,虽然前后没说十句话,但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那天的天很蓝,空气很新鲜,白云一朵朵像我心中软软的棉花,心晴很晴朗。
当晚就要毕业联欢了,可是就因为我空穴来风的小脾气,把一整天的美好破坏掉了。
我们在学校对面的饭店毕业联欢。老师们也参加。那天本来很高兴的,男生两桌女生两桌,大家争抢着写毕业纪念册、在衣服上签字、照相、唱歌、喝酒。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越来越低谷,坐在女生一桌的我,又觉得一切与我无关,我观望着大家的狂欢,而这狂欢是我的孤独。大家有各自的小团体,而我只有三两个好友。我觉得没有人和我一道,我浑身不自在。
我的情绪越来越低落,2年前踏入班级的恐惧又涌上来,原来至始至终我都融入不了大家。虽然我心里知道并没有人排斥我,也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悲催,并没有人关注我的一举一动,但是我神经已经过于敏感。时至今日我还是有点难以适应一大堆人的聚会,可见转学的阴影和青春期时受的伤害会带来一生的影响。(有时候我真想呼吁学校和家长不仅要关注孩子们的幼儿期,青春期时需要正确地引导仍然很重要!)
眼前的热闹与我无关,我巴不得早就结束聚会,结束我内心的尴尬,回到家里一个人自由自在。
常常想和我合影,我知道自己不该把情绪转嫁于他,但是年少的自己控制不了浮躁的脾气,我固执地不和他合影,他邀请了好几次,眼神几乎是哀求,我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仿佛天下人都欠了我,而他充当了我情绪的垃圾桶。
后来他出去了,我看到他出去的时候把短袖脱了,光着膀子,回来的时候又穿上了,眼睛红红的,好像哭了。我也有点于心不忍,因为我看到他一直那条手链,有同学询问他,他说是妹妹编的,后来又没忍住,说其实是颗粒送的,同学说你俩还挺浪漫。
总之,那天晚上就在赌气中度过了,最终没有照相,以至于10年后我们才有了第一张合影,还是自拍的,这是后话了。
当时没有KTV与酒吧,只有现在很雷人的天花板上有个闪着五颜六色光的大圆彩球转个不停的迪厅,同学们建议吃完饭去那里玩。
我知道他想骑车带我,可是我故意上了另一个同学的车子,那个男生也觉得载着女生很风光,于是骑车超过他,还左右显摆。
后来,我呆了一小会儿就回家了,男生们估计还在狂欢。回家已经是将近12点,睡不着,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出去跑步,回到家待爸妈上班了以后,我又拨通了电话:
“喂?”他知道肯定是我打的。
“你骂我吧。”我知道我昨晚无厘头的情绪伤害了他。
记得他在电话那头哭了好久,我也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一会儿恼,一会儿好。
记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反正是和好了。小小年纪不记仇,徒有喜欢长长久久,何必赌气何必恼,终归因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