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1978年,那时的中国才刚刚从十年文革的禁锢中走出来,阴霾远远没有散去。虽然那时我呱呱坠地,还不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但成年以后还是通过书籍,影视作品,了解了当时人们的生活现状。我想,无论国情如何交替变化,那个年代中国的普通老百姓,一日三餐,生活简单朴实,吃得香,睡得稳。不像当代的我们虽然住套房,开汽车,吃大餐,但还是吃不下睡不香,焦虑的很。
我出生后的13个月,弟弟降生了。在那个人口高产的年代,妈妈也能算个英雄的母亲了,因为我上面还有个姐姐比我大四岁。26岁妈妈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用现在人的观点,是无法想象和理解的。弟弟出生的次年,中国实行计划生育国策。类似“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的标语,写满了大街小巷。我的玩伴和同学基本上都是家里头最小的,只有我还有一个弟弟。在我的记忆中,每每都是妈妈抱着弟弟,我一手拉着妈妈的衣襟,嘴里吃着另一个手指头,眼睛怯生生的。直到后来我总是想,妈妈有没有抱过我呢?晚上睡觉,一家五口,并排着紧挨着睡在炕上。我总是睡到最外面,挨着炕柜的一侧。头总是扭向炕柜一侧,睡不着,看着炕柜底下黑乎乎的,嘴里吸吮着手指头,听着老鼠稀稀疏疏的声音入睡。这就是大概我5岁以前的印象了。我总是在想妈妈抱过我没有啊。那时候我的身体不太好,常常头晕发烧。还是在那席炕上,一发烧我就晕晕乎乎,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总感觉从炕柜上轰隆隆滚下又粗又大的木桩。我害怕的不停的,一蹦一跳躲闪的大木桩,每每生病总是这样一个梦境。我那时不奢望有玩具有好吃的,只想让妈妈抱一抱我。
年龄渐渐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家家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好帮手。父母都是双职工,8小时工作制,所以家务活基本都是兄弟姐妹来承担。男孩子已经有了男人的思维,不好意思提出让妈妈再抱一抱,她好像确实也没有时间抱我。那个年代的年轻人都是毛主席的好战士,工作就是工作,人是机器的一部分。谁都不愿意落后,甚至都不能有落后的思想。工作强度可想而知,往往一回家早已累成一摊,家务都得我们来分担。到底抱没抱过,我一直在怀疑。记得有一年发大水,爸爸早早的到单位去抗洪了。我和姐姐弟弟感觉到都很害怕,真想让妈妈抱一抱。没能说出口,妈妈早就披着雨衣,穿着雨鞋飞奔出去了。妈妈是库管员。后来听她说进了厂区,淌着齐腰深的大水,走到了仓库,与工友们一起装沙袋,干了整整一个晚上。无论我怎么害怕,到底也没有被抱上。
虽然我的记忆当中没有被妈妈抱过,但是有些场景回忆起来还是暖暖的。大概八九岁的时候,我又生病了,怎么扛也扛不过去,只能输液了。那时候输液,别提有多可怕了,抖音段子视频里大男人哭喊着害怕输液,我想肯定是那个年代落下的病根儿。那时输液都是用大瓶子,一瓶子液体要输好长好长时间。输液瓶子、管子、针头,我印象中都是护士用大锅蒸着来消毒,输液管是黄色的胶皮,直径好像有一厘米,针头得有二寸长,一般孩子都惧怕输液的。如果实在怕的不行了,只能让收款划价阿姨,在手背上盖个蓝色的戳子,证明你是英雄的,英雄是无所畏惧的。那是我第一次输液,哭没哭不记得了,只记得职工医院,中午是要下班的。护士阿姨都下班了,我的液体还没有输完,妈妈下班来陪我,夸我坚强,问我想要什么。我不知道是愚蠢呢,还是嘴馋贪吃,我说嘴里寡淡的很,想吃罐头。说到罐头可能大家觉得没什么稀罕,但是对于我们小时候来讲,简直和天上的星星一样稀有。没有想到妈妈爽快的答应了。她抬头看了看液体的位置,嘱咐我自己别乱动,风火的窜出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大院里自行车的声音,不一会儿听到门响。口水估计都流到胸脯上了。妈妈急切的喊,液体还有吧,话音未落,只听着砰一声,罐头掉地上,摔碎了。可能是妈妈着急进门门帘挂掉了。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地上摔碎的罐头渣。妈妈稳了稳神,扭头就走,嘴里说着等等,妈妈再给你买一瓶,人已经骑车走了,那次我吃上了罐头,病好的很快,也许跟吃了罐头有关系吧。
妈妈今年67岁了,十几年前在北京做了心脏搭桥手术,硬硬的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记得当时医生给父亲交代医嘱的时候足足有三十多页,每一页都有“病人可能下不来手术床”,“病人就没有了”的话语,父亲的脸都煞白了,还是我做的决定,无论怎么样我们都相信医生。贵人天助,近几年妈妈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神采奕奕,可能和妈妈性格开朗是有关系的。有时候和妈妈也在聊,你到底抱没抱过我呢?妈妈头也不抬,轻描淡写的说,没有抱过你,能长这么大吗?
那个时代的爱,都是毛主席老人家教育过的,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是默默的在做。
我已是大叔
2019年7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