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我从陕西一所高校毕业,通过校园招聘进入家乡的一家运营商从事通信网络维护工作,主要内容是设备维护和代维管理。在亲戚朋友的眼中,我的工作稳定且是国企,用家乡人的话说捧着金饭碗。
大学毕业那年的八月,高中同学在学校所在的县城组织了一次聚会,地点选在了一家KTV里。偌大的空间,昏暗的灯光,嘈杂的声音,同学们三五成群,有人唱歌、有人谈论着篮球、工作、考研等等。多年没见的同学变化都特别大,有的女同学曾经扎着羊尾辫、穿着白球鞋,戴着近视镜,还穿着全校统一的校服,现在穿着漏脐装,踩着高跟鞋,戴着无框眼镜,头发也剪短了,还染了墨绿色,背着小挎包;有的男同学在高中时候个子不怎么高,显得很瘦小,现在长的又瘦又高,喉结显得特别明显,头发也留长了。我五音不全,不太擅长唱歌,于是我躲在一个角落里,和张亮(后续会有他的故事)一起谈论刚步入职场的事,他和我高中同宿舍,大学又是校友,现在又是同事,所以我跟他一起比较聊得来。在人群中,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他提着包在一个女同学面前比划着什么,然后见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瓶装的东西,给那个同学看,期间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瓶装东西,然后那个女同学打开盖子问问,看着上面的文字又咨询着什么。
我用手指着他问张亮:“那是姜洪不?”,张亮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声“姜洪”那人扭过头,扶了一下眼镜,笑呵呵的起身径直走过来,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和张亮的手“好久不见”,见面坐下来后,随意的聊了聊,留了电话号码。以前的他是个胖子,声音和他名字一样,很洪亮,现在的他明显瘦了很多,变帅了,差点没认出来。他打扮的像个商务人士,戴着手表,挎着皮包,大夏天,他穿着一双黑色皮鞋,显得格外耀眼。那次同学聚会后一个星期,他给我打了电话,问我在哪,说有事想跟我见面聊聊。他说了一个地方,我打车过去找他,在一家拉面馆见面后,他跟我谈起了他的工作,他说“我正在创业”,听他说完,我并不感到惊讶,因为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能明显他与别人不一样,我问他“关于什么的?”他扶了扶眼镜,“化妆品”,这倒让我挺惊讶的,高中的时候他是典型的理工科学生,他考到了北京理工大学学的是软件工程专业,这与化妆品一点都不沾边。他笑呵呵的继续说道:“我大二的时候,就知道如果我继续学习我的专业,我能想到未来五年或者更远一点,十年,我是啥样子”
“啥样子?”我不解的问。
“和中关村的那些搞软件开发的人一样,每天背着电脑包上下班,领着死工资,每年的工资都是可以计算过来的,每天过的跟驴一样,没有激情,一生只为一套房子打拼,我爹妈年纪也大了,我妹妹还小呢,我不想过一成不变的生活,所以我想创业。”
“为啥考虑化妆品?这个跟你学的专业完全没有关系”我继续问他。
“关于创业内容,说实话,我想了很久,为此我还去了一趟香港”,他满怀激情的说,当他说到他去了一趟香港的时候,我挺敬佩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去过香港。
“我看过一份调查报告,说中国一半的家庭财务支配在女人手里,还要感谢我们的党,现在大部分的家庭都是独生子,所以赚女人的钱和孩子的钱是最有前途的。”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他显得很激动,仿佛他的眼睛能透漏出光芒。
“所以我在想,啥样的东西女人比较喜欢或者孩子比较喜欢,我觉得无非化妆品比较暴利,为此我去香港提前做了化妆品方面的调研,因为香港相对中国更加前沿和开放,在香港,我发现了中国没有的化妆品牌子,叫Newskin,翻译过来叫如新,如新是美国的化妆品品牌,还没完全进入在中国大陆市场,所以我想借助如新进入中国大陆市场的机会,做品牌代理,发展如新化妆品业务。”
他说的这个化妆品我从来没有听过,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这个到底能不能成功,我就问他:“你怎么代理呢?”
“所以我想约你,跟你谈谈,要不要一起创业?”
听他要约我一起创业,我楞住了,他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道“你们公司我知道靠的是政策和垄断,但这个跟温水煮青蛙一样,等哪一天你不想在你们公司干了,你再出来就晚了,如果再结婚,就更加麻烦,拖家带口不好放开手脚,现在的年纪最好,哪怕失败了,可以爬起来再来一次,网上不都说嘛,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对他说的这个事完全没有概念,这个牌子到底怎么样?怎么推销化妆品?未来到底有木有前景?为什么选择我作为他的合作伙伴?会不会是传销组织?心里一连串的问号,准备要问他。
“老板,加一盘花生米”他继续跟我说道:“知道我为啥想找你一起合作不?”
“不知道”我觉得他好像能看透我的心里一样。
“因为我知道你这个人比较实在,在高中的时候就属于踏踏实实学习那种的,能静的下心做这事。”
老板把花生米端上来,他用筷子夹了一颗,放到嘴里,然后细细的嚼着,把筷子一头搭在花生米盘上,端起水杯,跟我说:“来,先碰一杯水”
碰完水,他继续说:“我原本计划和萧龙一起合伙创业,搞了一年,他就放弃了,一是他家里不缺钱,另外一个原因是从大三到现在,还没实现盈利,他放弃了,现在在北京租房子准备考研。”
萧龙是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也考到了北京理工大学,颜值很高,平时喜欢打篮球,这次高中同学我没见到他,原来他留在北京考研。听他说完,我挺心动的,但是不知道前途怎么样又有点舍不得现在的工作,在大学期间,我学的就是与通信相关的专业,现在通信行业如火如荼,刚离开象牙塔,步入社会,原本计划在公司好好工作,升职、加薪,一步步走向食物链顶端。现在他突然找我创业,抹去中间步骤,走一条充满崎岖的荆棘之路,实话说,我还没准备好。
“我对化妆品不是很懂,我觉得隔行如隔山,让我现在跟着你创业,就我这皮肤,应该没有人买化妆品吧?”我皮肤比较黑,上大学之前经常帮家里干农活,现在的皮肤又黑又粗糙。
“没关系”,他听出来我拒绝他的意思,“我这有几瓶化妆品,你要不先试用一下,如果觉得不错,你到时再考虑要不要跟我一起创业,我给你说,NewSkin是国际大知名品牌,不会骗你的”,说完,随手从包里拿出印有NewSkin标识的绿色包装盒,从里面拿出一瓶白色的全英文的瓶子,打开后在我手上涂抹了一下,让我感觉如何,我没啥感觉,然后又给我涂抹了一点,让我抹在脸上,只见他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镜子,让我看,我看我肤色一下变的很亮很白,感觉好神奇。
“我们这是如新直销模式,也有体验店,只不过在北京,银川现在由于市场太小,还没有建立体验店,很多明星都去如新体验店”,他给我介绍的时候,满满的骄傲。
“我再考虑一下吧”,不知道为啥,我对这个合伙创业的事总还有点担心,总觉得这件事不靠谱,如新是什么鬼?啥是直销?还是认认真真工作,进入一个未知的领域,还没有完全了解的情况下进考虑以此创业谋生对我来讲还是相对比较恐惧的。
他继续说了一些创业方面的事,各种鸡汤,各种成功案例,我依旧坚持再观察观察,后来转换了话题。
那次分开之后,我继续按部就班的上班,他在宁夏呆了一段时间就去了北京,再次相见大概一年以后,他从北京回来了,给我打电话,说请我吃火锅,在他在银川租的公寓里自己做,除了我和他之外,还有一个高中同班同学,名叫王洋,也在银川上班,我们在他租的公寓里,大家相投甚欢,边吃边聊,他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帮家里掰玉米。他家在平罗县陶乐镇,距离银川比较远,恰好十一放假,我和王洋恰好假期没啥事,就约好十一去他家里帮忙。
十一的陶乐小镇,东靠毛乌素沙漠,西靠黄河,中间是农民的庄稼地,有黄绿相间的玉米,有已经收割完的麦田,还有弯着头的葵花,纵横交错的小路和沟渠把整片庄稼地分成了大小不一的小格子。我和王洋坐着姜洪开的拖拉机上,在滚滚黑烟和嗡嗡嗡的发动机声音中,驶向了玉米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天边的云彩被染得红红的,我们又坐在装满玉米的拖拉机回来,虽然累,但感觉很开心,有种打靶归来的感觉。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问他:“你的创业怎么样了?”
“北京的情况不太好,”他扶了扶眼镜,嚼了一口白馒头,然后用勺子喂一口西瓜,“其实我感觉北京还没有银川人有钱”,我和王洋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开什么玩笑,银川和北京怎么能有可比性。
“你们不要笑,我真感觉北京人没有银川人有钱,你想啊,北京房价那么贵,哪有那么多的闲钱去买这么名贵的化妆品,反倒是银川的房价不高,大家才有钱去消费,买化妆品之类的。”
“那你为啥不回来银川发展?”王洋问他。
“考虑过,主要银川的人口规模太小了,北京接近二千万人口,银川连两百万人口都不到,消费水平达不到”,他渐渐的变得严肃,放下手里的瓜,很郑重的跟我们说“其实这次回来,我有意打算在宁夏,我的家乡办一个如新体验店,这次带有考察性质的。和你们上次见面之后,我走访了银川的三区,两县就不考虑了。如果按人口规模分布来看,首选兴庆区和西夏区。兴庆区的地理位置最好,房价租金都挺高。但是如果看发展趋势,金凤区的优势比较明显,你们有木有发现,虽然金凤区人没有兴庆区人多,但是金凤区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西夏区和兴庆区就像是两个担子,金凤区就像一根扁担,兴庆区和西夏区通过开发区这根扁担挑起来的,所以我断定以后在开发区这个地方一定会有很多企业入驻,到时会有很多白领在金凤区集中,长远角度来看,应该选择金凤区。”
听完他说的,我感觉我虽然在银川工作了一年多,但是对银川的了解程度不如他,挺有道理的。
“那你怎么打算在银川开店?”王洋继续问他。
“虽然考察了,但是目前不打算在银川发展”他看似很无奈,从我的理解,我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银川投资开一家如新体验店,先说成本,租金、装修、产品以及请站柜台销售的,成本太高了,更何况我现在没有钱。”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回北京,不在北京闯出一片天地我是不会回来的,我还是觉得北京的机会更多”,他的脸上充满了坚毅的神情,虽然是讲给我们听的,但是感觉更像是他给他自己讲的。
那个十一之后,他去了北京,我也回归到正常的生活,每天上班,熟悉公司的业务,从刚进公司的小白,慢慢成长为公司网络维护专业的技术骨干,做新员工的培训导师,就这样过了三年,在这三年中,我亲身经历了通信行业的巨大变化,从曾经2G网络时代,步入到了4G网络时代,由此带来的信息产业巨大的变化,直接影响到普通大众的生活方式,如信息获取的方式由原来的新闻和纸质媒介,变成了自媒体时代,仿佛任何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想法和看法。支付方式的改变,从此可以不用带现金,只要用手机可以完成几乎所有想做的事。其中,对人们最大的影响应该是微信的出现。有一天,我的微信有新朋友申请,我点开一看,原来是姜洪,看到他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满满的全是如新的广告,其中夹杂他到处游玩的照片,看的出来,他应该很成功了。
当天晚上下班后,我就给他打了电话,详细问了他最近的情况,他对我说,自从他离开宁夏以后,下决心必须要混出个人样来,否则绝不回家,这三年间他经历过无数次的拒绝,被质疑,想过放弃,但都是隐忍着坚持下去,背着包到处推销他的产品,慢慢的有一点起色,有了一批忠实的客户,在这期间认识了很多朋友,业务也发展的越来越好,现在已经是天津办事处的领导,他把他妹妹也带到了如新,他在北京付了首付,准备明年结婚。听到他的消息,我挺为他高兴的,他现在的成就是他努力获取得来的。如果让我现在回想当时我会重新做决定时,估计依旧不会选择和他共同创业吧,毕竟创业是个大事,我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