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说我在盘算着投稿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同学悠悠朝我翻了个白眼。

“你情敌多得能从长江北排到珠江南，有空能不能先把论文写了？”

我看了看活动页面成吨的投给扣神的情书，感觉她一句话捅了我两刀。

02

其实一开始面对空白文档也雄心壮志，不求催人泪下，至少赢在真诚。但直到看完这些“情敌”们情深意切的文字，再坐下来回望我整个不算长的电竞粉生涯，我才慌乱地发现，这真的是个贫瘠且并不生动的故事。

要从何讲起？如何认识他，如何喜欢他。好像话到嘴边都是廉价又无甚营养的字句，那点粉丝对偶像无关紧要的情绪也确实不足为外人道。可夜深人静想想又多不甘心，十几年里林林总总换过许多墙头，怎么最后莫名其妙栽在一个网瘾少年手里。

大概爬墙这件事本身就不讲道理吧。哪怕故事讲起来简短又无趣，也想站在世界中心悄悄喊一句现在全宇宙里最喜欢你。

苍天啊，老夫这早就熄灭许多年的少女心。

03

和大部分人不一样，我并没有经历过S4糟糕的脸探草丛，也没来得及赶上MSI的灿烂辉煌。第一次我见到koro1这个ID，是S5那场漫长而惨烈的8进4。

没错，对于入坑而言完全是负分最差体验。长时间的暂停和等待，压抑而无力挽回的局面，失望的质疑和谩骂，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毫不美丽，就是这样令人丧气的故事的开始。比赛结束时直播镜头扫过选手席，映出一串少年人们遗憾悔恨失落不甘的泪眼。

就第一印象而言，可能再没有比这更难堪的画面了。

如果是个正常的剧本，这应该不会成为任何正片之前的先导剧情。然而那天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水没水逆不太清楚，雾不雾霾也记不得了，总之也许是双鱼座天生的洪荒之力谜之涌动，我坐在床上咬着酸奶勺子，看着洪流般的弹幕从屏幕上滚过，不知为何就是点不下右上角那个关闭直播。

那个落寞茫然的眼神在脑海里晃了两圈，突然就勾得我自己眼眶发红起来。

彼时我正在陌生的城市里进行着忙碌的实习，每天在大楼里360度旋转跳跃，常常忙到饿一整天，早饭要从晚上九点半开始。离家的孤独暂且不表，“今天吃什么”的困扰进化成“今天能吃上吗”，冗杂的工作和来自猪队友的智商困扰烦不胜烦，有时候晚上回到住处蹬掉鞋子，躺在床上满脑子哲学三问，问完也只能自己心疼自己，擦干泪不要哭加班的少女明天还要创造奇迹。

教科书般的理想与现实。比起那一点表面的光鲜，背后的琐碎和艰难才庞大如宇宙。

所以在那一刻，那种全人类共通的名为挫败感的情绪，沿着网线钻出来，横跨整个亚欧大陆，从童扬的眼睛里直直劈到了我心里。我抽着纸巾按住滚烫的眼角想自己有多久没有哭得如此真情实感过，偏偏电脑还在不怀好意地放着歌，问我“你要如何原谅彼时此时的愚蠢，如何原谅奋力过但无声”。我躺倒在窗外游荡进来的夜风下，觉得自己第一次把电竞比赛看出了人生哲学的高度。

现在想来，全都拜童先生所赐。

04

而再见到Koro1这个ID，是几周后的全明星赛了。

具体打了些什么我大多已印象模糊，记得最清楚的居然是赛前采访，蓝色队服的童扬笑得腼腆又得意，说自己为solo赛准备了不少脏套路。当然最后的剧情发展也十分喜闻乐见，符合全明星打比赛全靠浪的基本定义，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充满招人喜欢的气氛，没办法不多看他两眼。这印象与之前的兵荒马乱完全不同，充满了糖衣炮弹般拒绝不了的诱惑力，何况赛场上风华正茂，在召唤师峡谷里他像强大又美丽的年轻侠客，武功盖世身怀绝技，QWER一锤定音。

这般潇洒英俊。

剧本走到这里才算铺垫完成。于是接下来是顺理成章的补比赛，追直播，有时候两边互相切换大脑卡机，一时间居然没法把这个小声跟弹幕聊天的男孩子和那些风骚犀利的操作联系在一起。想一想吧这是何等的反差萌，决赛场上冷静走位一招制敌，直播时满天青铜操作，五级的英雄在上路来回踱步，操作者满怀信心大喊一声：我有大。

这大约才是少年心性最应该有的样子，笑起来春花秋月，脚下有远大前程，和同路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和心都是亮的。

05

后来，再后来。德杯决赛我坐在电脑前听娃娃和米勒讲了几个小时相声，却也没等到童扬最后举起最佳上单的奖杯。然后S5的辉煌与失落都碾进尘土，新的赛季开始，旅人和列车要重新启程。

当然这些展开每个人都知道。春季赛尚未结束，也不再有连胜起来丧心病狂的所谓霸主，比赛的尾声里满是令人焦虑的抢分大战，有时候莫名翻车，失意里也会想起几个月前的仓皇夜晚——当然没有那么严重，最多爆发点粉丝心态，在群里和基友聊天也会玩笑着哀叹两句，哎呦怎么这么菜啊。

只是没再见到过童扬那样的眼神。他好像在这个冬天里强大冷静了许多，有时候坐在台上，目光平静和缓，竟然能看出点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味道。

然后我才恍然，他也算是个老将了。

你看，该感谢短短几年他经历过的全部故事吗。计量单位也好，世界之巅也好，受伤也好，折戟也好，喜悦也好，难过也好。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他站在过灯光舞台的中央，听过万人欢呼如同海啸，也被巨浪惊涛掀进过谷底。曾经直播起来高冷如他不发一言，如今也会在微博上一脸正经地黑黑队友，开开玩笑。

“你要如何原谅时光遗失的过程，要如何才能容忍它发生。”

岁月是你的礼物。童扬啊。

06

写到这里时窗外风雨将歇，樱花和紫藤懒洋洋地招摇着，又是草长莺飞的日子了。

早在赛季初他就说这也许是最后一年——我倒没有太多意外，毕竟伤病不是小事，有时候看他直播时捶着脖子，就连自己也会跟着坐立不安起来。好在来得虽晚，还不至于无可挽回，比赛尚未结束，还有许多日子可以期待。说到底游戏一场，从开始到最后都是左手键盘右手鼠标，兜兜转转走走停停回到原点，潇潇洒洒轰轰烈烈总要落幕。

哪有这么多无谓的盼望，只想他不遗憾就好。

所以，从今往后，不管将会发生什么，迎来什么。初音未来有首曲子叫《四月循环》，在这个三月的尾巴亦可以响起：“我已经启程，向着看不见的地方。再见了后悔。痛苦也好，泪水也好，都不需要。都不需要。”

确实都不需要。这世界万水千山，若前路无悔，想要的总会有。

唯祝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