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刺眼的白光里,好多手向我扑来,我只想抱紧妈妈的脖子,回家,回家……

  早上我从美梦中醒来,我迫不及待要向妈妈讲述我的梦,叽里咕噜……咳咳咳…… 我讲得太快,嗓子好痒,咳咳咳……我连住咳了起来,妈妈先是一愣,又赶紧去厨房弄水,宝贝别急,妈妈给你弄水,妈妈趿着拖鞋,匆匆忙忙把吸管杯送我嘴边,她的鞋子又穿反了,好像没有一天是正的。我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看我好点了,妈妈又去做早餐了。

  今天的早餐很丰盛,妈妈为我煎了火腿,蛋液饼,牛奶,香蕉,可我好像没什么胃口,嗓子被堵住了,只想咳嗽,咳咳咳……宝贝,你怎么了?妈妈蹲下来,微微皱着眉头,美丽的大眼睛写满了担忧,她摸我的头,又两手捧着我的脸亲我的额头,我喝了些奶,发现了我的小熊,赶忙爬下餐桌找我的小熊。

  到了晚上,我仍然嗓子痒,咳咳咳……只想咳嗽,我好困,可是嗓子痒得难以入睡,妈妈抱起我,我喜欢她的肩膀,那里有我喜欢的味道,明静的天空,和煦的春风。趴肩膀吧,妈妈轻轻说,她拍着我的背轻轻摇晃,我好像来到了海上,海水拍打着海面,呼……呼……我在海上飘荡,摇啊摇摇啊摇,我迷迷糊糊摇了一会,忽然我的头怎么着地了,我的身体也陷了下去,不,不,咳咳咳……我一翻身坐了起来,咳咳咳……好难受,妈妈,妈妈,我想哭又哭不出来,妈妈再次抱起我,我又趴在妈妈的肩膀里,想重新回到梦里,妈妈,快摇啊摇,妈妈又轻轻摇起来,她的发梢扫着我的眉毛,微微痒,我又回到了大海里,在海浪上漂泊,忽然打起了雷,咳咳咳……我又咳醒了,烦躁难受困倦,我使劲撞着妈妈的肩膀,妈妈来回走动着,轻拍我的后背,我想睡觉……

  早上醒来,仍然想咳,妈妈在收拾东西,我喝了奶,找我的小汽车玩,宝贝,妈妈带你去看看吧!妈妈抱起我换衣服,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也没了往日的光彩。


  我像个粽子被妈妈扛在肩头,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妈妈一手抱我一手填表不停地解释着什么,好像经过重重困难,终于来到了医生面前,医生的手冰凉,需要输液,我听见医生说。妈妈在那迟疑了好久,一定得输么?妈妈还想确认一下,吃药怕好不了,医生皱眉头,他和妈妈一样犹豫,吃药好不了过几天还得住院,疫情时期,进医院是一件危险又繁杂的事情。

  我有些饿了,妈妈说先回家吃饭下午再来输液吧。我们又是经历重重困难回了家,一路各种设卡,从妈妈的电动车下来时,我的肚子咕咕叫了,我开始烦躁,喝牛奶喝牛奶!我冲妈妈喊,不喝了不喝了,妈妈给你舀粥,哎呀,我想哭,饿呀,妈妈,我抱着妈妈的腿抓狂,妈妈两个碗倒来倒去晾粥,好了,妈妈抱我坐饭桌边,我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粥,咳咳咳,忽然呛住,嗓子里好像有浆糊粘住了通道,我无法呼吸想哭又哭不出来,妈妈使劲拍我的背,咔咔咔,我用劲咳了下,总算缓过来。我又到了妈妈肩头,妈妈吻我的头,不舒服宝贝,坚持下,下午输液了就好了,妈妈安慰我。不要,不要,我可不要输液,一想到这我害怕地啥也不想吃了,妈妈又喂我,我推开了勺子,不吃不吃,我哭,粥撒在妈妈衣服上,妈妈叹了口气又赶忙站起来冲奶粉,咕咚咕咚,我喝了奶粉,没那么饿了,哈……我打了个哈欠,又爬妈妈肩膀上了,摇啊摇,我想睡一会了。

  妈妈的脚步声吵醒了我,我一翻身爬了起来,妈妈,抱抱,妈妈听见我醒了,跑过来抱起我,我还迷糊,趴她肩膀不想起来,妈妈来回踱步,我发现了地上的几个包,我挣脱妈妈,想瞧瞧是啥,吃的,玩的,锅?这是什么组合?

  妈妈像个英雄,后面背着大包,一手抱我,一手提了个大包,进了病房,放好东西,护士阿姨来了,我开始紧张,可以输了么?可以了,妈妈给我脱鞋,她两腿张开,把我放中间,我看见了可怕的针头,明晃晃的,阳光射进来,惨白惨白的天空,好像可怕的噩梦,不要不要,我挣扎,妈妈紧张地按住我,别动宝贝,很快就好,护士抓紧我的脚,拍打着,忽然一阵疼痛,针进去了,我放声大哭起来,疼,我要回家!妈妈安慰着我,小心翼翼护着我,不让我乱动。

  妈妈给我拿了饼干,我吃着饼干,看着手机里的超级飞侠,忘了脚上的针。喝点水吧,妈妈去够水杯,够了几次够不着,只好求助旁边的阿姨,你好,能不能帮我拿拿杯子?妈妈不好意思地笑,阿姨一听,连忙把杯子递过来,你就一个人?阿姨有点迟疑问,噢,嗯,妈妈垂下头,阿姨低头喝水,不再过问。

  看了一会动画,我的眼睛好涩,脖子好酸,冰凉的液体还在滴,我的脚一动也不能动,我要起来,我要下地啊,下地,下地,妈妈看我快哭了,别动啊宝贝,快输完了。妈妈把我按住,又理了理输液管,生怕我抓住,我不情愿地靠妈妈身上,按耐了一分钟,怎么还没完?我蹬腿,哎!不能!我听见妈妈大声吼我,妈妈很少发脾气,这是怎么了,她不爱我了么?我伤心地呜呜哭起来,不管不顾地蹬腿发脾气,别哭了宝贝,看,脚不能动,再动还得重新扎,妈妈抱我,按住我的腿,哇唔!我崩溃了,放声大哭,妈妈用脸蹭我的头,别哭了宝贝,我也不想啊,不输液你好不了啊……

醒来时候,天快黑了,我趴在妈妈肩膀,脸压麻了,妈妈一只手支撑着,一点一点挪动站起来,肚子饿了么?先吃块蛋糕吧,妈妈一问,我才发现肚子咕咕叫了,我抓着蛋糕,哇唔哇唔吃了起来,慢点,妈妈给你冲牛奶。


    第二天醒来时,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我模模糊糊听见妈妈叮叮当好像在做饭,咕嘟咕嘟……水开的声音,我翻了身,还想睡,过了一会,我闻到了米香  爬起来,天空又亮了些,妈妈妈妈,我哭,妈妈抱我,一手找勺子,喝点粥吧,宝贝,你好点了是吗?妈妈看我,把我放下,呼呼,妈妈吹着粥,开始喂我。“咣当”门开了,护士进来了,一眼就看见了地下的锅和盆碗,很吃惊,“病房是不允许做饭的……”“噢,這我也是没办法,现在医院食堂也不开,我一个人带她,没地方做饭。”护士皱着眉头出去了,妈妈好像做了件错事,她低头一直沉思……

  头上的套管又有点痒痒,我抓,想使劲抓,妈妈再一次握住我的手,把吸管递我嘴边,我看见妈妈的嘴干干的,她还不停舔着嘴唇,妈妈喝,我把杯子推妈妈跟前,妈妈笑,抿了一下杯口。

我依旧待一会就没耐心了,坐起,爬妈妈身上,又爬下来,下地下地,我哭着冲妈妈喊,不行啊,液体没输完呢,妈妈皱着眉头,回家,回家,我要奔溃了,别动宝贝,快了快输完了,啊,妈妈不停劝着我,我不管,还是要抱,妈妈小心抱着我,一手护着输液针管,没过一会妈妈把我放下,坚持不住了,妈妈头上冒汗,我不干,还要抱,妈妈再把我抱起,就这样折腾到液体输完,我终于能下地了,妈妈偷偷跑门口猫外面,护士们下班了,她跑回来赶紧拿出锅插电倒水,咕嘟咕嘟,水开了,妈妈去柜子里拿挂面,门开了,两个护士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下的锅,妈妈愣住了。

“快收起来,医院不准做饭。”前面那个阿姨很严肃,等着妈妈,妈妈不动,

“我孩子饿了,让我把这次做了吧!”我抱住妈妈腿,害怕地哭起来,妈妈抱我,无奈又心疼。

“不行,这样我们会受到处罚,快收起来。”

妈妈还是不动,“那我来收。”护士阿姨快速地把水倒了把锅放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饿了,大哭,妈妈抱着我拿蛋糕,我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难吃,啊,我吐出来,妈妈瞧了瞧,蛋糕坏了,已经发霉了,我肚子咕咕叫了,妈妈翻袋子找吃的,只有两块饼干,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还有两袋牛奶,妈妈给我热了,我喝了,不是很饿了,我困了,趴妈妈肩膀睡着了。

  醒来时,天空灰灰的,妈妈还在我旁边蜷缩着,妈妈,我摸她的脸,好烫,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妈妈慢慢睁开眼睛,紧紧闭着的嘴唇终于开始说话,妈妈不舒服,好像感冒了。妈妈慢慢起身,理了理头发,抱起我,站在窗边给我喂水,好像思索着什么。

忽然门开了,进来一个和我一样的小屁孩,后面是他的爸爸妈妈,他们在旁边的床安顿下来,爸爸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爸爸回来,手里提着饭,他们一家围坐在桌子那,吃了起来,我有点看呆了,吃!吃!我冲妈妈喊,妈妈看了一眼他们,欲言又止。

“额,你好,我……”他们看妈妈,“我是说 你们这个饭, 能不能我买点,给孩子吃,我家里没人给做饭,这也不让做。”

“噢 ,好 。” 男孩妈妈迟疑了一下,“不用买的 ,给孩子吃就好了。”说罢迅速盛了一碗饭递过来,妈妈眼睛红了,“谢谢谢谢。”这顿饭,我吃饱了,妈妈还饿着。

晚上妈妈难受起来,不停打喷嚏,身上很烫,妈妈戴好口罩,依旧抱着我哄睡,怕我压着套管,总是一个方向把我推住,就这样到了第三天。



  天空渐渐明亮,我醒来时,看到妈妈干裂的嘴唇,紧缩的眉头,她不舒服,隔壁床的伙伴也起来了,冲我做鬼脸。输液时护士来了,是昨天那个瘦护士,“我帮你看孩子,你出去买点吃的吧。”她说

“行么?”妈妈有点怀疑。

“行的,快去吧,护士长嘱咐我的。”护士长就是昨天那个严肃阿姨。

“好谢谢。”妈妈亲我一下,拿好东西走了。回妈妈买回了面包火腿方便面很多吃的,还有感冒药。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吃着小伙伴妈妈带的饭,也吃方便面,这是人生第一次吃方便面。

  第六天出院时,妈妈不知说了多少谢谢,谢谢小伙伴妈妈,谢谢护士阿姨……

  因为妈妈把我的套管保护得好只扎了一次针,妈妈是我的一片天,妈妈的背后还有更广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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