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异了。真的。

我发现我能窥探人心的秘密，读懂人们语言之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是拥有了所谓的读心术。

我是在一场大醉之后发现自己有了这项超能力。我记得我睡了很久，整整一个周末，睡的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周五，我被老总叫到办公室。老总是个中年女性，保养的极好，陌生人见了绝对猜不出年龄。其实她已经快40了，还是单身。她用温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告诉我，我被提升了，我将成为公司最年轻的市场总监，下周一正式上任。

我首先是惊愕，下巴都惊讶的拖到了地上。接着我就对公司的重用表示感谢，又特别感谢了她一直以来的照顾，愿意提拔我这样一个新人。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好好干，我相信你，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

部门里的同事都知道我升职了，所以我提议大家出去嗨一下，提议全票通过。

我们选择了一家公司附近常去的酒吧。

酒吧里播放着重金属乐，朋克青年扭动着腰肢。

同事高声谈笑，推杯换盏，每个人脸色都洋溢着幸福的红晕。他们每个人都要过来敬我两杯，我喝了很多酒。他们比我还兴奋，好像刚刚被升职的是他们。

老赵举着酒杯对我说，小张，恭喜恭喜，我就知道你是我们部门最有能力的，勤快能干，办事效率还高，肯定要被领导重用。你看吧。来来来，干了。

我连忙说，过奖了，过奖了，来来来，干。

说完，我俩把一大杯酒咕咚咕咚的灌了进去。

其它同事也纷纷跟着说，我们老张，既帅气又能干。

有人打断了他的话说，我们现在应该叫他张总监。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越喝越多，越喝情绪越高昂，大家都放的很开，好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一般。

我喝的酩酊大醉，是被小玉送回家的。小玉是我的同事，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参加同事间的活动，似乎有一点与大家格格不入的感觉。但他和我相处的不错，我们也经常在一起讨论设计方案。这次要不是我硬拉着她过来，她也不会来。

她喝的最少，蜻蜓点水的应付了一点，就安静地坐在了一边。

我记得她把我扶上楼，又艰难地把我弄到了床上，解开了我衬衫的纽扣，又帮我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床头看着我…

我脑袋胀痛，眼睛朦胧，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星期一早上八点。我感觉脑袋一直嗡嗡地响，有许多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我没当回事，心想估计是酒劲还没过。当我更加准确地捕捉到这些嗡嗡声是来之人们内心的独白时，我知道自己竟然会了读心术。

我整整睡了两天，米粒未进。肚子早已咕咕乱叫。我迅速起身，认真收拾了一番，便前往楼下的早餐店。

我在门口遇到了我的邻居。

他习惯性的和我打了声招呼，用非常礼貌的口吻夸我今天的装扮不同寻常。

我笑着谢谢他。我俩双目相接，片刻我感觉到有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奔腾而来，钻进我的脑袋。那个声音在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随便，整天夜店美眉，喝酒买醉。还经常带女人回家，不知检点。看着眉清目秀，实际上是衣冠楚楚的败类。

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的身体里隐藏着另外一个声音。

我回过神来，想向他解释，那个女人只是我的同事，我是因为升职才喝醉，然后她才把我送回家的。

但是我看到他只是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又无可奈何的把话收了回去。

早餐店的老板看到我来了。早早地就把我的那份准备好了。

我是他们家的固定客，每天早上八点半准时会出现在这里。老板把包子递给我说，这是我们刚做出来的，新鲜着呢。就在此时，有一个声音灌进我的耳朵，在小声的嘀咕：这包子是昨天剩下来的，希望他不要吃出来。

我拿着包子一阵错愕，问老板包子是不是昨天剩下来的。

老板表情突然尴尬起来，说，怎么可能，这是新鲜的，我们自己也吃呢。说着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两口。

我没有争辩什么，因为他们平时对我也挺热心的，有时候人没去就会把我的早餐准备好，有时候还会多送我个包子。

我拿起包子就走，没走多远就听到老板呸呸呸把包子吐了出来的声音。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开始有点痛恨自己能读懂别人的内心，我不敢再去面对我身边的人，我害怕面对的是同样的遭遇。

突然之间我的脚步沉重起来，我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重。我去了公司，在电梯里碰到了老赵。

老赵一脸客气的过来和我打招呼。

他看我和平时的装扮不一样，他仔细打量了我一番。

我今天的一身装扮是精心准备的。从普通职员连升几级变成市场总监，一身行头自然要做改变。

他说，你今天这身装扮太适合你了，果然器宇不凡。

他一边说还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我正得意于自己无可挑剔的装扮，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身体冒了出来。

“瞧你这德行，人模狗样。要不是仗着经理器重你，总监的职位能有你啥事。谁不知道那老女人对你有意思。”

我没想到平时和和气气的老赵竟然是这样看我的，让我一时间哑口无言。看着他脸上真挚的笑容，再听听他内心满是怨恨与不满的怨言。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他，是那个真诚善良的他，还是内心充满鄙夷的他。我也不知道我该已何种身份，何种语气来和他交谈。

我发现我甚至害怕看他的眼睛，只要一站到他身边，就有奇怪的声音向我涌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赵对我如此怨恨，平日里我们相处的那么融洽，还经常一起喝酒聊天，怎么就像突然变了个人。

经理是最信任我的人，我想亲自去问问她，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提拔我的。老赵的一番话，让我开始对自己严重怀疑起来。

我推开了她的办公室，我竟然忘记了敲门。

她看到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迅速镇定自若。久经沙场早已让她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领。

她问我有什么事？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语气了有些责备，但始终面带笑意。

我又开始纠结起来，不知道如何开口。

说吧，有什么事？她再次问道。

我支支吾吾的问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升我为市场总监的。我已经没了底气。

她沉思片刻，依旧从容不迫的说，当然是因为你的才能，还有你的勤奋。她说的很笼统很官方。

我很遗憾，我还是从她的眼睛里读出来了她真实的想法。

那个声音在说：不就是老娘看上你了，还有什么可问的，看起来挺聪明的人怎么这么糊涂。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底吗？公司里那么多人，比你优秀的多了去了，我为什么会选你，你没在心底掂量掂量吗？

我无奈的低下了头，失望再一次降临到我身上，我感觉自己正一步一步迈向深渊，里面全是嘈杂欺骗的声音。

我失望地关上门，失望地站在门口。我最信任的领导，最敬佩的领导。最让我失望的领导。

小玉看到我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关切是的问我，怎么了。

我没敢回答，我害怕和她说话，我害怕和任何人说话。

我害怕听到我不想听到的声音，我怕我看穿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看到他们面具后的真面目。

小玉还是关切的看着我，不停地问我有没有事。

我看着小玉，感动到眼泪留下来。因为我没有读到她其它的想法，原来这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是真的在关心我。

我缓了口气，慢慢放松下来。我情不自禁地给她一个拥抱，感谢她的坦诚相待。没想到平日里最不愿意说话的人竟然成了我真正的朋友。让我在无数次的失望后找到了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我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个肮脏，充满谎言的地方。

我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行走着，我无法理解他们亲善的外表下一颗伪善的心。他们是朋友，是亲人。为什么都要在黑暗处勾心斗角，要用恶毒的话语去诅咒别人。用自己的恶意去欺骗别人的善意。

我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每个角落涌来，像浪拍打暗礁，在我脑子里咚咚咚的想个不停。

我听见路边的小姐妹互相夸自己的衣服好看。但是我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内心，他们嘴上奉承，心里却在互相贬低彼此的眼光。

我看见路边的乞丐恭迎着那些愿意施舍金钱给他们的人，并且心怀感恩的磕上几个响头。 人们满意离去，我却听到他们内心在肆无忌惮的狂笑：又骗到了一个傻子。

我想去制止，我想去揭掉这些虚伪的面孔。可是这样的声音太多，充斥在每一个角落。街道上，房间里，商场里，饭店里…

我无能为力，只能逃离。

我捂住耳朵一路狂奔，我要回家，把自己关起来，关的严严实实。

我躺在家里的浴缸中，水流哗啦啦地从水龙头流了出来，我深吸一口气  把脑袋买了埋进浴缸。我觉得安静多了。

慢慢地我开始头晕目眩，四肢发麻，紧接着肌肉抽搐，我感觉到自己在慢慢窒息而亡。

......

叮铃铃 ，我被一阵嘈杂的的手机铃声惊醒。原来我虚惊一场，我不过是做了一场梦，我浑身被汗水湿透，胸前的衬衫还敞开着。

我接过手机，是我女朋友，她上来就对我破口大骂，骂我王八蛋，骂我不是东西，还有一些类似下贱的话。

我被骂的狗血淋头，就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让我自己看照片。

我打开照片，冷汗再一次涔涔往下掉，我知道自己巧舌如簧也将百口莫辩。照片里，小玉衣衫不整地躺在我的怀里，我脖子上还留着她清晰的红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