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突如其来的大火
【第十八章】她长大了
玉兰忧伤的望向窗外,冬天又要到了。
窗前的玉兰树也落光了叶子。记得她来的第二年春天,清风和虎子无故的消失了几天,急的林诚业团团转,石氏也吓的抹眼泪。几天后,清风和虎子回来了,用驴和骡子驮来了六棵玉兰树,栽在南屋的窗前,说玉兰一开窗就会看到,说以后每年都可以看到美丽的玉兰花开了。
想到这里,玉兰苦笑了一下,她不知自己能不能走过这个冬天,自己会不会再陪他看玉兰花开了。这两天,她小腹疼的厉害,今天早上,一上茅厕,发现下面流着好多鲜血,她吓的几乎站不住,呆了好久,才慢慢的走回屋,拿出旧衣物,剪了垫上,换下裤子来,偷偷洗了。她头晕的厉害,浑身也没有力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我真的是镇不住林家的薄命人,从那次被吓,玉兰就怀疑自己是个薄命的人,这次她更加肯定了。不过,玉兰已很满足,她得到过她从来没奢望的东西——清风的疼爱。现在她只希望清风不要伤心,她死也可安心了。
清风一回来,石氏就跟他说玉兰病了,可能是受了凉,粥也不喝,去请方先生,他被人叫去好几天了。清风听完,忙回南屋去了。
玉兰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玉兰,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清风上前来问。
玉兰起身,清风扶住她。玉兰认真道:“清风,你可不可以娶了香草?”
“什么?”清风睁大眼睛,不明白玉兰突然这样说。
“你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不发烧啊?
玉兰拿下他的手,郑重道:“我是认真的!”
“怎么了你?”清风盯着她,焦急的问。
“你都二十岁了,和你一般大的,都有了孩子了!”
“是不是爹娘说什么了?我去找他们。”清风要走,被玉兰一把拉住。
“爹娘没说什么,是我、我自己想的!”玉兰哭出来。
“玉兰,到底怎么了?”清风急的摇着她的肩。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死了…”
“呸呸!没有如果!”清风打断她。
“清风,世事难料。”
“玉兰,你都急死我了!”清风抓着她的手,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你怎么了?”
玉兰流着泪,握住他的手,黯然道:“对不起,清风,我真的不能陪你了。我得了不治之症!”
“你怎么知道?你哪儿疼?哪儿不好受?”清风急急的上下查看着玉兰。
玉兰流着泪,却羞于开口,清风更急:“你倒是说啊?方大夫看不了咱去省城!”
玉兰止住泪,小声道:“是,是下边。”
“什么?”清风听不到她嘟囔的什么,附上耳来。玉兰红着脸跟他说了。
没想到清风却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流了出来。玉兰怔怔的看着他,他不会疯了吧。
他指着她,还停不下笑,道:“你呀,你呀,傻丫头!”
“你还笑!”看着他的样子,不明白的她委屈的泪又下来。
他附上她的耳朵,悄悄告诉了她,这让她更羞,扯起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清风不笑了,拍拍她,叮嘱道:“这几天,你先歇着吧。”也难怪,没个人告诉她那是她长大的标志,她又羞于对石氏说,倒是把自己吓成这样。
清风去厨房拿了些热粥给她吃。石氏见了,问他如何,清风便说了原因,石氏笑了起来,道:“都怪我大意了,不知她成熟的晚些,还以为她早知道呢。”说着,忙取了红糖放在了粥里。下午,又过去嘱咐了一番,教她怎样怎样做,玉兰红着脸听着。她已经是大姑娘了。
清风要去省城一趟,玉兰叫他给她带只刻刀,真不明白她要刻刀做什么,她也要学雕刻吗?清风回来后,玉兰拿了一个精巧的梳妆盒让他看,“怎么样?好看么?”
“是千秋的风格,他做的越来越传神了。这件花了他至少一、两个月的功夫。”
这个梳妆盒摒弃了原来的盘龙飞凤,刻的是玉兰花:苍劲盘桓的枝丫映衬娇柔的花朵,那花或是骨朵儿,或是含苞待放,或是半开着,或是正开的绚丽;最上面的是:开得正盛的玉兰花枝上栖着两只鸟儿;五面五种风景。
“是啊。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姐姐的梳妆盒了,他倒是记着了,做了一个给我。”
“千秋是个值得交的好朋友。”清风道,又奸笑道:“不过,他对你这样好,我心里可会吃醋的。”
“想什么呢!”玉兰白他一眼道,“他一直拿我当妹妹,我也拿他和子逸一样,是当哥哥的。”
清风抱着她的肩,道:“那可好啦,哪天我们叫他过来,你们结拜为兄妹可好?这样你也有个疼你的家人了。若是,哪天方子逸回来,我们也收了他。”
“这个刻刀是买给千秋的吧?”清风拿着刻刀说。
“是啊。我见他的刻刀旧的不能再旧,就想送个给他。”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怕你生气。”
“我有那么小气?”
“刚才是谁小气了?”
清风上前去挠玉兰,玉兰要跑,反被拽进怀里,四目相对,两人的心都跳的厉害,玉兰的脸上泛起红晕。
“前两天,宋鹏飞跟我说,他年前要和玉雪成亲了。那么,转年的春天,我们也可以成亲了,那样,你就正正式式是我的人了。”
清风看着玉兰清亮的眼睛,她的眼里倒映着他,他希望这一生都倒映在她的眼里。这样想着,他深情的吻上去,这次,她没有推开他,她早已眷恋这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他拿起她的手,让她环住他的脖子。她的小手轻轻抚上他浓密的头发,她的一个无意识的抚慰竟点燃了他,他急切的抱起她,放在床上,近乎野蛮的裹住她,他的身体燃烧的要爆裂的炸开,他的手胡乱的去解她的衣扣,嘴饥渴的吮吸她白皙的颈间……他想抚上那朵含苞的花苞时,他的手被紧紧的抓住了,他抬头,看到了她一脸的惊恐,她惊恐的看着他发红的眼睛里喷射着的野火。他蓦地醒了过来,叹了口气,跳下床,匆匆的跑了出去,他吓着她了。
玉兰慢慢的起身,他刚才陌生的让人感到害怕。她按按胸口,心跳的几乎蹦了出来。对她来说,清风是熟悉的,而‘丈夫’却又陌生的很。
清风冲出屋子,围着荷塘跑了一圈才冷静下来,他怪自己太冲动了,而她,还没做好准备呢。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匆忙中竟忘了穿夹袄,忙抱紧臂膀向屋里走,却碰上了玉兰正抱着他的夹袄给他送来。她尴尬的把衣服扔给他,转身回屋去了,清风笑了,心里暖暖的。
后来,清风在《红楼梦》的‘贾宝玉初试云雨情’上,折了个折页,让玉兰自己去看。玉兰这才懵懵懂懂的知了些人事,但看到清风倒越发不自在了。
这天吃晚饭后,清风见父亲一直在叹息,问怎么了。林诚业说,王长喜一家说什么也要搬走。香草自从被人送回来,大病一场后,一直闭门不出,后来就一直嚷嚷着要搬出去,劝也劝不住,明天就要走。
清风平静道:“顺其自然吧,香草大了,一些事我们也管不了、管不着啊。明年我不去省城读书了,毕业后,我就在家帮你做事。”
林诚业嘿嘿笑道:“好!你小子想开了?王长喜走了,我还真需要个帮手,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大城市更是不安全,这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那几个短工我也辞了,再请长工怕是不顶了,有些能自己干的就得自己干!”
“我和玉兰会顶起这个家来,让你们少操劳些。”
“是懂事了啊,爹听着也高兴!”说着从身后的长几上拿起小酒壶喝了一口。
“哎哎,酒凉着呐!”石氏忙夺了过来。
“痛快!”林诚业笑道。
清风知道,父亲向来是个只报喜不报忧的人,估计他等他说这句话很久了。虽然他让他读了私塾又上了公立中学,可从他五六岁,他就教他简单的木匠活儿——刨、凿、磨。再大些,让吕师傅教他雕刻。清风读书怎么样他倒没啥计较,感觉儿子会识字记账就可,可在木匠活这事上,他要求他比任何事都要严格认真。平常里一有空闲,便让清风去邻城、或省城的家私铺子去转转,学些新工艺新手法。他期待儿子接过林家时做的更好。
清风去了后院,他不好意思见香草,在门前转了几圈。听到门响,一看,是虎子出来了,端了一盆洗脚水,差点泼了他一身。虎子气咻咻的道:“站哪儿干嘛?”
“虎子,我想跟你说说话儿。”
虎子放了盆,走过来,一脸的冰冷,没好气的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听说明天,你们要走了,我想我们是从小长起来的兄弟,我来看看你。”清风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现在你看到了,走吧!”虎子转身要走。
“虎子,你到底恨我什么?不娶香草吗?或许你现在不明白,当你有了自己可心的人,你就会明白,心里只装着他,再也装不下别人。我既然不喜欢香草,要是娶了她,对她也不公平。”
“林少爷,你是识文断字的人,你说的大道理我不懂!我一直佩服你是个仗义的爷们儿,觉的和你在一块儿,自己脸上都沾了光!没想到你这么的薄情!我就纳闷,香草哪一点不好了?她把心捧给你,你看都不看就把它打在地上!你让她怎么受的了?要不是看在以前,我早就打你个混蛋!”虎子越说越气,握起了拳头。
“我无话可说。”清风平静的看着愤怒的虎子。
“我就看不惯你这种德行!你滚吧!”虎子说完,匆匆进屋,关了门。
清风叹了口气,怏怏的走出了院子。
第二天,王长喜一家走,都出来送行,除了王长喜显的不舍和无奈,虎子和他娘都没有表情,香草坐在驴车上,抱着包袱,头巾蒙的严严实实的,半句话也没说。
送他一家走后,林诚业望着这一家的背影,叹道:“没想到多好的兄弟爷们儿,到最后竟弄成这样!”
【人间世事,世事人间。
哭一场,笑一场;
聚也罢,散也罢;
终若梦一场…】
王长喜一家走后,林家的气氛一直蔫蔫的。清风将玉兰和吕千秋结拜为兄妹的事和父母说了,林诚业笑道:“这倒是好事一桩!明天正好十五,月圆之夜,不如就让他们结拜了吧。去称肉打酒,晚上让长工们都乐乐。”清风应着,欢快的跑去告诉玉兰。
石氏道:“你呀,也太宠着他们了,拜个兄妹还大张旗鼓的。”
林诚业笑着,拽着戏文道:“夫人,妇人也。此言差矣!吕千秋这孩子,虽然内向寡言,却是个稳当、聪明伶俐的孩子,他的技术比老吕更精湛,就是经验少了些。以后多加锻炼,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他就是清风的好帮手。老吕为人耿直,总是与人保持着距离,这些年,与我也是,恭敬有加,却不曾更亲密。所以,让千秋和玉兰结拜也正圆我一个留住吕千秋父子的念想。”
石氏也笑道:“听你的,明天我去集市上称些肉,打壶酒,庆贺庆贺。”
第二天,林诚业告诉长工们晚上吃了饭再走。
“东家,有喜事儿?”老孟一听喝酒,笑问。
“可不,天黑就知道了。”林诚业嘿嘿笑道。
随着暮色渐深,亮堂堂的月亮爬了出来,若一片清冷冷的薄纱罩着人间。
北屋前,摆了条桌,放了三盘点心类的贡品,放了香炉。
众人奇怪:东家这是干嘛?
林诚业笑道:“是这样,玉兰愿拜千秋为兄长,所以,大家赏脸给他们做个证家,如何?”
众人都叫好。老吕惊诧的看看儿子,儿子从没跟他提起此事。吕千秋不好意思的摸着头道:“前几天,清风是提过来着,没料到在今天,也没料到东家还这么重视这小事。”
石氏笑道:“看你这孩子说的,怎么是小事?我家玉兰从此有了个哥哥疼着,这不是大事、好事吗。”
“千秋不会不乐意吧。”林诚业又道。
千秋腼腆的笑道:“哪有,能有玉兰这样的妹妹,是我的福气,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今天这一身。”千秋上下看看自己的衣服道。众人笑了。
玉兰笑道:“管那衣裳干嘛,我拜的是哥哥,又不是衣裳。”众人又笑。
清风道:“先换件我的吧,咱俩身量相仿,应该穿的下。”千秋跟着去了,穿出来果然正好。
于是,玉兰焚了香,分了一股递给千秋,千秋郑重的接了,明誓道:“上有天,下有地,我吕千秋愿与白玉兰结拜为兄妹,”千秋顿了顿,想说什么,思量了一下,才道:“以月为证!”众人笑千秋的踌躇。
玉兰也郑重明誓道:“上有天,下有地,我白玉兰愿结拜吕千秋为兄长,以月为证!”
说罢,两人同把香插入香炉里,又跪下来,向着月亮磕了三个头。
吕千秋扶起白玉兰,有些激动,又似乎有些悲伤,笑叹了一声,道:“玉兰妹妹!”
玉兰也欢快的叫哥哥。
千秋又一拍头,道:“我还没备份礼物呢。”清风笑道:“那梳妆盒不就是么,玉兰送你的刻刀也顶了。”三人相视而笑。
林诚业招呼众人入席喝酒,大家都笑着相互招呼着入座,其乐融融。
饭罢,老吕和儿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吕千秋望着明朗的月亮,叹道:“今晚的月色真好!”
老吕没有接话,良久才道:“这回,东家倒为我了了桩心事。”
“什么?”
“这回,你可以安安心心的找个姑娘成家了吧。”
千秋无语,知子莫若父!又是一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