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就想写点东西回忆下我大学毕业后远走他乡来到河北武安从事的第一份职业,它是我工作甚至人生经历中最为宝贵的财富之一。我做的第一份工作的老板就是魏银仓先生。去年在邯郸参加王西廷副站长公子海南的婚礼,王副站长是我早期的同事,也是我的媒人。当时跟王副站长一起供职的邯武收费站就是魏先生早期创办的企业之一。几杯酒下肚酒桌上又回忆起青葱岁月感慨颇多,那时王公子还是个懵懂的孩子转眼就长成身穿礼服的新郎了,掐指算算已经离开邯武收费站18年了,也离开魏先生20多年了。
魏先生因身体不好早年转卖收费站到美国定居了,前几年又携汽车新能源新专利回国创办了珠海银隆公司。因股权和管理权之争后来又打起了官司,我对银隆事件的来龙去脉不甚了解就不臆断妄加评论,就主要回忆下我眼中的魏先生 。
1998年我是在郑州大学升达学院图书馆的一份报纸上得到河北武安银达公司招聘信息的。那时大部分同学都去了南方或是就职于郑州。由于自己的成绩和个人追求都很平淡加之就业行情不是太乐观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发了一封求职信。后来就渐渐淡忘了仍继续参加着学校组织的招聘会。有一天我正坐在宿舍内为工作没有着落而发呆,宿舍管理员电话通知我下楼取封挂件信。让我感到非常意外的竟是武安银达回信让我择日到公司参加面试。我顾不了太多就匆忙踏上了北去邯郸的列车,然后日夜倒车到了武安,身上的钱基本上就花光了,早晨路边啃个馒头就早早等在银达公司办公室门口。
银达公司就是魏先生早期创办的矿业公司,也做高速公路器材。公司就坐落在武安中兴路与新华大街交口东北角。贴着路边是一排弧形的三层高的底商,打印部、理发厅、商店等栉次鳞比渲染着武安的商业繁华。弧形底商中间镶着蓝色的玻璃幕墙的6层高的主办公楼甚是肃穆壮观。接待我的是办公室副主任孙国华,胖胖的白白的溫文尔雅,他简单了解了我的情况让我填了张表就去了办公室里间。办公室外间放着传真机和电话,有两个年轻的姑娘和小伙正在聊着工作,办公桌和茶几依次错落摆放显得井井有条。里间就是董事长办公室,人进进出出的都带着一脸匆忙和严肃。孙国华一会从里间出来引我到了董事长办公室。一个高高大大,眼睛很大,头发乌黑,微胖且不乏威严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高大的黑色皮质老板椅上接听电话,他就是魏银仓先生。看我们进来了就示意先坐下。屋里布置很豪华,书柜里放了不少书,整齐的摆着各种荣誉证书和奖杯。魏老板边接电话边翻看着我的简历,等电话结束了他猛地一眼射向我,我猝不及防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你是郑州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的?”
魏先生的嗓门很高,整个办公室都嗡嗡响。他虽带一些武安方言,但普通话还算标准。
“魏总,我是郑州大学升达学院94级计算机专业的。”
“噢,我们跟郑州二十七所奥原公司有合作,就是希望尽快招到计算机专业的大学毕业生,能够尽 快熟悉奥原公司的高速公路收费监控系统,。。。。。。”
孙国华在旁边唯唯诺诺拿个笔记本记录着什么。后来因为魏先生要接待从香港过来的考察团就指示孙国华负责安排我的工作我们就匆匆从魏先生办公室出来了。
孙国华像个大哥哥事无巨细把办公室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我被安排到信息部,信息部有个小伙子是去年刚毕业的大学生叫张小宇。他个子不高,戴个眼镜白白净净,每天总是老于世故阴阳怪气地聊着旁边的女孩。这个女孩,后来我才知道就是魏先生的外甥女田小娥。因一次下雨,我外套淋湿了,小田那晚拿家里帮我洗了,第二天一早就干干净净送来了,我当时不敢相信她怎么这么快就弄好了,从那一次我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自动烘干洗衣机,也因此记住了小田。那天不知是吃醋或是别的什么小张还酸溜溜地在我旁边恭维着。孙国华知道我身上没钱就拿自己的一叠餐票让我先用,我当时很感激,答应开支后一定还他,他微笑地看着我然后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欲言又止地点点头就忙别的工作去了。
银达公司厂区很大,每天冒着白烟的车间机器轰鸣,穿着灰色工作服带着黄色头盔的工人在园子里奔忙着。甬道边堆放着很多发了锈的钢板,隆隆的铲车往返于车间的大厅里,整个厂区弥漫着焦油的味道。
跨过中兴路就是餐厅和宿舍,跟我一起住的是一位来自邯郸峰峰矿区的田大哥,他白白胖胖的,每天衣冠不整乐呵呵像个弥勒佛。他隶属工程部,每天开长城皮卡到矿上上班,晚上回来时总一身媒灰。大部分时间是不洗澡就睡了,呼噜声震天。对于睡眠较轻的我每晚都是煎熬,就在两个人的宿舍内试着各种角度和姿势都无法入眠,后来用棉团塞着耳朵勉强习惯了下来。
那段日子还是比较充实的。每天下班后同事都走了,我就开始整理自己的毕业论文。那时起我接触到了互联网,仿佛眼前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就如饥似渴地学习新知识。偶尔董事长路过也不忘故意咳嗽一声提示我该休息了,那段时间总看到魏先生夹着厚厚的资料深夜从办公室出来,眼睛熬的通红通红的。他烟瘾很大,身后总飘着一股浓浓的烟香。魏先生是军人出身,工作作风雷厉风行,也很霸气,听说他新入伍的那个部队因他的加入而改变了新兵总受欺负的局面。他从部队转业后就开了矿场然后创办了银达公司。当时武安就是北方的“小香港”,因“钱多,人傻,速来”而吸引着全国各地的外来打工人员,80年代大街上已经普及了摩托车。
后来魏先生经常带我到邯郸华隆大厦参与收费站合作推进的一些具体事务。从那些会议中我了解到魏先生的银达公司要与邯郸市交通局、香港蔡会龙老板三方投资组建邯郸至武安309国道收费站。那段时间事情很繁杂,魏先生常常通宵达旦。我与港资代表索经理一起住在邯武公司租在邯郸博物馆附近的小区里,尽量为魏先生分担着琐务。索经理是标准的南方人,港音很浓重,不太仔细听会弄不明白他的工作意图。这时候他就会不紧不慢地重复他的话直到你表示听明白了才肯罢休。他每天周旋于银达、邯郸市交通局和蔡董事长之间,凡事事无巨细也很谨慎,每天都醉眼朦胧地应酬着脑袋瓜却是绝顶的清醒。他对我很照顾,从学校过来我就没有回过家,身上又没钱买衣服,所以身上的外套总是穿了又穿,内衣也很少替换。我印象很深有一次在宿舍洗澡,索经理无意间发现我内衣脏的不成样子,就毫不犹豫拿自己新洗的内衣给我穿,当时我愕然着眼眶瞬间湿润了,雾气腾腾的洗澡间内他倒也没看见什么。
我那段时间协助索经理进行人员招聘、职工军训及前期收银培训。说是招聘其实大部分都是邯郸交通局有关系的子弟或亲戚。我那段时间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和热情都投入到了工作上,配合邯郸某部队的教官在邯郸西郊的一座全封闭的训练营进行正规军训。我结合参加大学军训的经验把这次军训搞的有声有色,在紧张严肃的军训中穿插搞些文娱活动,为收费站培养和发现了不少好苗子。收费站靳主任就是我后来推荐的。我跟部队的教官关系搞的不错,收费站开业后我们还互访不断,以后他们转业了就断了联系。
魏先生带着交通局李四平副局长来军训基地视察过,我组织教官和学员进行了隆重的欢迎,魏先生还借机发表了即兴演讲,学员们很受鼓舞不停地鼓掌,大家也从此记住了演讲天才的魏老板。魏先生走时很赞许地拍拍我的肩膀鼓励我好好干,那天我目送魏先生一行的车队很远,也为能替魏先生分担些工作而沾沾自喜。
收费站在紧锣密鼓中开业了。我跟德高望重的冯站长一个级别,他负责收费站务,我负责收费站稽查部,我因此也很感激魏先生对我的肯定和信任。
收费站地处肖河村,309国道又是河北及山西省西媒东运的主要通道,2672军工铸管厂又在附近,所以收费站的存在极为敏感。收费站有几次被当地村民围攻,冯站长也被打伤,收费站一片狼藉。魏先生那段时间很忙,每次看他带着交通局和公安局的领导在收费站视察,我总战战兢兢的担心工作做不到位。有一次半夜他来收费站,骂声淹没了收费站过往车辆的嘈杂声从二楼办公室里一直飘到广场上,广场上交换班的收费员和疏导员都紧张地驻足倾听。我知道那是因为收银员和疏导员过冬的棉衣和棉鞋没有及时落实导致他对几个站长大发雷霆。
魏先生讲话从不带草稿且能一上午不带重样地滔滔不绝,训斥人也是极为严厉。有一次一个副站长因员工伙食没处理好而被骂的当场休克了,后被旁边科室的女会计掐了半天人中才清醒,魏先生看着他的狼狈样悻悻地拂袖而去。
有一次魏先生生病,整个公司找不到他,他也不想让别人去看他。我发个短信他就回了,我不谙人情世故匆匆空手去医院看他他却很开心,并指示我传话给站领导要吸取郑州刚刚发生的黄河公路收费站贪污事件的经验教训做好站务管理工作。
魏先生敬业精神时常感染着我,他虽常常呵斥别人,但从没有骂过我,我因此更加谨慎而不让他失望。
我常常感恩于魏先生的器重。因为魏先生我穿上了祖辈几代都没有见过的带着国徽的交通制服。我也曾自豪地走在乡亲们投来羡慕眼光的父母的身后,也曾扬眉吐气地走在大学校园里,我知道这些都是魏先生给我的。
后来魏先生身体不好就把收费站和银达公司转股给了吉林光明集团,退出了经营。2001年我在邯郸结婚生子,我结婚的婚车就是魏先生让司机提供的。
2002年光明集团全面接手收费站,由于管理理念和企业理念的不同我在2002年离开了邯武收费站。后来忙于生计,很少打听魏先生的消息了。
我和爱人是在收费站认识的。前年我带着妻小也曾想到收费站再重温旧梦,却因国家公路收费站改革而早已夷为平地再也找不到过去的踪影。
虽然过去了22年每每想起我的第一份工作,往事都历历在目;每每想起我职业生涯中的老板就会想起我的第一个老板魏银仓先生,他的言谈举止会幻灯片一样浮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