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床惹得祸
按理说床是能睡觉的地方。可最近我突然发现我的床开始不能履行自己的职责,更让我诧异的是,它背道而驰具备了另一种功能,不但不让我安然入睡,而且让我行走迅跑,发现这个情况,我把自己吓了一跳,如果床有知觉,大概也会被我大惊失色的激烈反应吓一跳。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事实。
当身体和床亲密接触,我就开始躺着行走。有时候我行走在大漠,感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空旷,或者又跋涉在人迹罕至的戈壁荒滩,看黄沙漫漫,一望无际,看砾石遍地,狂风怒号。没有同行者,没有后来人,就那样寂寥地走着走着,一步一步,风抹平了自己走过的足迹,仿佛行走的自己也是一缕风无痕,无踪,无影。
有时行走在海边,感受“水何澹澹,山岛竦峙”的壮阔,感受“洪波涌起”的雄浑,感受湛蓝的海水轻柔地抚摸着赤裸的双脚,带着咸味的海风抚过面颊撩起我的长发,海鸥在波涛中低飞高旋,穿云戏水,远处,有游艇在海水中悠然自得,返航的渔船从海天相接的地方徐徐驶来,近处的海滩上,几个渔家妹子翘首瞭望心上人的白帆……
有时候我又挎着竹篮行走在“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乡村,看阡陌纵横,路边野花簇簇开放,几缕炊烟袅袅绕绕在绿树掩映的农舍顶升起,系着花布围裙的农家大嫂在家门口噼里啪啦的劈柴烧火做饭,屋前的流水潺潺,几个光着屁股的孩童在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摸鱼嬉戏,那脆生生的笑声把树间栖息的鸟儿也唤醒了,用一串优美动听的歌声应和着,弯腰拔一颗绿得逼人眼的生菜,油菜,莜麦菜,摘一个顶着花的嫩葫芦,揪几个细长的豆荚,再顺手来一颗红艳艳的西红柿…两三好友在旁,来一场“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悠然自得漫谈。
有时我行走在烟雨迷蒙的江南,撑着油纸伞独自在幽深的小巷徘徊又徘徊,霏霏细雨,静静飘落,如烟如雾,雨雾迷蒙的河中琵琶声嘈嘈切切,切切嘈嘈错杂弹,是烟雨江南里唐风孑遗,宋水依依的碧玉周庄,还是绍兴的乌篷船荡漾,我不知道,也看不清。
有时候我又混迹在喧嚣的都市,戴着一张面具微笑、说话、工作,抬头都是上妆的脑袋,低头是皮鞋高跟鞋,汽车的尾气往鼻子里钻,刹车声往耳朵里钻,领导的讲话往神经里钻,花花绿绿的裙子领带衬衣晃来晃去往眼睛里钻,电话铃声,微信提示音此起彼伏,他,她都在匆匆忙忙赶时间,赶着上班,赶着约会,赶着回家……
在床上,我就这样躺着行走着,奔跑着,从西部青藏高原到东北的林海雪原,从蒙古包到天涯海角,整夜整夜地行走,直至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爬上纱窗,我才缓缓地,缓缓地停下了行走的脚步,而后开始了新一天的直立行走。
床不知道它功能的变异给我带来的生活的颠覆,还是静静地,静静地等着我,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