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街头,路边走过一个穿着琳琅满目各式衣服的人,不是乞丐。与人们身边经常看到过的一样,目光呆滞,偶尔的偶尔与之对视,你会发觉那空洞的眼神之下又是那么深邃,有让人瞬间冷冻的感觉。
在这样一个落寞的深秋,一个布满落叶的街头,一个这样的人,让我想起了“大老臧”。
“大老臧”是人们对一个疯子的称呼,不管怎么辩白,人们往往在称呼疯子的时候都是带着岐视的。可是在称呼“大老臧”的时候,我没有见过一个人对他有所讥笑,更多的是叹息和同情。
在老家上中学的时候,路上经常看到这个被称之为“大老臧”的人,也常常向父母问起他的身世。父母对他知道的不多,但很少的一点儿也让人足够深刻。“大老臧”是许孟人,具体是什么村家人就不知晓了。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打电话给小姨求证他的名字,小姨说什么名字已经不记得了,还说“大老臧”去世也差不多有十年了。听到此,心里黯然,却又替他高兴,让其此生此情只成为人们的追忆罢。
“大老臧”年轻时曾经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面貌清秀,才华横溢。他的如此际遇,都缘于他那脆弱地不堪一击的在他眼里至高无上的所谓爱情。
我眼中的“大老臧”是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人,须发花白,穿着邋遢,身上总是沾满了树叶和纸屑。他总是步履蹒跚,踽踽而行。他的眼神是坚定的,却又总是怯怯地望着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在小的时候或上学的时候总是会为一些无助的人落泪。因为对他们的同情,再有就是对自己不能帮助他们的懊恼。记得在许孟镇上小学时,每天上学总是在供销社转角处遇见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据说是镇上做大饼生意的人的娘,每每把她赶出来。老太太雨天披块油纸躲在供销社门口下,冷天就在不远处的草垛中避寒。我那时候从妈妈提包里偷拿来的钱大部分都给了这个老人,她从来没有与我说过话,她浑浊的眼神总是注视着我的眼睛却什么也不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还以为她是个哑巴。终有一天,那老太太在我经过转角处重复念叨着一句话“好人有好报”,我知道那是说给我听的。再后来得知老太太驾鹤西去,在那转角处再也见不到那老太太,我常常跑回家莫名掉泪,为这个老太太,为这个世界。之所以提到这个老太太,是因为“大老臧”也是给我如此感觉。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去给“大老臧”讨回一个说法儿。
他在他人生中最风光无限的青春里遇见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女孩儿。她是如此美好,相遇是如此美妙,他们的爱情在那个刚刚萌芽的新社会中萌芽,他以为只要他们努力必定会开出世间最美丽的花朵。那个女孩子,人们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了,甚至也姓什么也都不记得了。我宁愿看成人们是不屑去记住一个这样的女子的名字。
是从高中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快要结束的时候,已经都不重要了。爱潮来势如此汹涌,把他整个人整个心全部吞啮。他心中熊熊燃烧的爱火让他的成绩更加突出,他要出人头地。但高考前的约定让他的所有梦想都烟消云散。我无从得知那女孩儿的学习成绩,但从考试结果来看,我知道她的成绩是平平的。高考成绩张榜公布的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名落孙山,她榜上有名。她如愿以偿去了他报考的大学,他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毕竟是他成全了女孩儿的心愿。他们说好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他们说好的。他们的约定是他们在考卷上写下的是对方的名字。他名落孙山也是高兴的,凭他的才华,他做什么都会出类拔萃,他要追随她生生世世,过幸福美满地日子。
可女孩儿一去杳无音讯。在日思夜想中,有了她的消息,她有男朋友了,再后来又传来她结婚的消息。
她的男朋友和新郎是同一个人,但不是他。
他疯了,人们不知道是在她另结新欢时还是结婚时的事儿。
但总归,他疯了。
“大老臧”成了无人不知的疯子,却从没有人讥笑他。
小时候曾想给他去讨一个说法儿的心愿也杳无音讯。
那个女孩儿活到现在也已经有八十高龄了吧?!不知道在她离世之时,会不会有对“大老臧”的歉疚之心?!如果有, “大老臧”在天之灵也应该能现出笑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