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邻居送来两只湖蟹(今天忘了拍照,这里的照片是网上下载的),煮而食之,大快朵颐之余,写一点微醺后的随想。
湖蟹是杭嘉湖苏锡常,一言以蔽之,太湖流域人们的喜爱之物。就像吃羊肉须白酒佐之,吃湖蟹也要黄酒相伴。童年时,印象中湖蟹的价格很贵。所以我的左邻右舍,吃湖蟹的机会不多,因为一斤湖蟹的售价,可以买两斤左右的猪肉。曾经听人说,湖蟹为何价高,是因为当时多数湖蟹被日本人和香港人买去。湖蟹不仅鲜美,还是高蛋白,所以就像鳗鱼一样,都去了日本和香港的餐桌。童年时,我记不起来我家是否聚桌吃过湖蟹。但住在我家后排,我同学发小新华家隔壁,有一对老夫妻,在这“秋风起,蟹脚痒”的时候,常常会收到不知何人送来的一竹筐一竹筐湖蟹,他们把蟹身上的绳子剪断,把湖蟹一只只放进家里的米缸,盖上盖。据说,这样的蟹能够养好几天。然后,他们每天从米缸里抓两只鲜活的湖蟹,蒸熟,端上桌,备好红醋和姜末,老两口在堂屋餐桌上分两边坐下,倒上黄酒,细细品尝这美味。新华告诉我,老两口原来是沪上资本家,公私合营后,从上海迁到杭州居住。因为一直拿着股息,生活水准当然比我们这个居民区里大多数依靠体力养家糊口的邻居们强。还是孩童的我,坐在他们家的门槛上,从餐桌上飘过来的和着醋与生姜的蟹香,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关于湖蟹,还有一个童年时的记忆。大概是我入小学前的1961年,爷爷带着我送我大表姐去老家相亲。我老家在萧山与绍兴相邻的沙地,我们坐钱江渡轮到对江(当年是萧山西兴,现在属于滨江),转乘长途车过去。这应该是我生平第一次出杭州城,坐长途汽车的旅行。路上的情景已经忘记,唯有在西兴镇上看到长长一排队伍,簇拥着一乘花轿,还有鼓乐相随,刻在我记忆深处。
我姑父一家住在老家,姑母早亡,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曾经当过兵,我叫他小哥哥,我表姐相亲的对象就是他。他们是姨表亲,他们和我是姑表亲。在那个时代,表兄妹还可以结婚。懵懂无知的儿童,当年对这些社会关系丝毫不懂,这次旅行给我留下的唯一印象,是我姑父为了接待我爷爷(就是他岳父)和我们姐弟,拿着一只竹柄长钉耙,到门前的池塘里掏弄了一会儿,居然抓上了一只肥大的湖蟹。后来这只湖蟹怎么被我们吃掉,我全无印象,但姑父变魔术似的捕捞,一直存留在我脑海里。
我后来当工人,有了一点可以支配的余钱,工友们聚餐喝酒,好像也从未买湖蟹当作下酒菜,可见70年代湖蟹仍然是贵重食品。大学毕业成家后,我也几乎从未买过湖蟹。毕竟同样的钱养儿子,还不如给他买鱼肉和牛奶更实用。只是在近一二十年里,时有亲友送一些给我,儿子的单位也会发一些指定购买湖蟹的购物券,让我有机会吃到这童年时无缘吃到的食物。
其实现在用退休金买几只湖蟹吃,已经不是需要反复盘算的事,但我很少在超市和菜场的蟹池前停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