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一声,双肩包的拉链拉开。
在包的夹层里,夹着一个白色的薄本子,本子的上半截显露出三个字,病历本。
他把病历本抽出来,双手托着,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又轻叹了一口气,便捻搓着纸张,一张一张往后翻。
他缓慢地翻了几页,停住了,仔细看了一眼,便将病历旋转一百八十度,缓缓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赶紧微微站起身,双手接过了病历本。
他的病历本很新,仅仅用了差不多半本,有几页里面夹着几张化验单和检验报告单。
我眼前的这一页显示的日期时间是半年前,我用拇指抠了两下页角,将折叠的页角展平整,便仔细查看页面上粘贴的检验报告。
厨师的名字叫吴奉南,他的年龄是三十五岁,可如今给我印象却像五十三岁。
很多医学术语我不理解,但“晚期恶性脑瘤”的字样我看懂了,尤其是其中的“恶性”和“晚期”两个字,让我的心一沉。
我咬了咬牙,眉头紧皱,猛地抬起头,看着厨师的脸。
厨师看着我,抿着嘴,翘了一下眉毛,微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好像在说,就是这个样子。
他缓慢地拿起筷子,夹起了面前餐盘里的那块黄瓜,放进口中,慢慢地嚼着,侧脸看向刚刚那道窗玻璃上的抹痕。
抹痕上已经重新蒙上了一层水雾,他伸出巴掌,在原来的抹痕上又抹了一下。
水雾抹掉了,可窗外的雨依然模糊着窗玻璃,而他,依然侧着脸,凝神看向窗外。
我想问他几个问题,见他一直扭头,专注地看着窗外,我就暂时没问,又将视线挪到了病历本上。
其实,这页里的内容,除了我不理解的字样,其余的我都已经看两遍了。
直到他深吸一口气,把脸扭向我的时候,我赶紧抓住这个空档,将脸面向他,张开嘴,准备问他问题。
就在我刚刚张开嘴的时候,厨师先开口对我说话了,他对我说的话,正是我想要问他的内容。好像他早就知道我看完病历之后,就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说,半年前,医生给他确诊之后,对他说,如果不及时的积极治疗,那么,仅有大概一年,最多两年的存活时间。
我闻听,眉头紧皱,侧脸看向他留在窗玻璃上的抹痕,抹痕上又蒙上了一层水雾,窗外凌乱的雨滴一直没有停歇。
我俩静默片刻,我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赶紧扭回头,看向厨师,张开嘴,刚要问,厨师又一次猜中了我想要问的内容。
他在我开口前,对我说,如果积极治疗的话,初次医疗费,要一辆奔驰大G……
我注视着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惊讶,还有不可思议。
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至少得一百多万,还是初次的。
微笑地点了点头,对我说,正因为如此,他选择了放弃治疗。
为了缓解身体上的各种不适,尤其是剧痛,他就从药店里买来一些普通的镇痛药,硬撑着。
听到他说硬撑着三个字,我的心一紧,紧得有些疼痛。
我忽然想起他离职的事情,就安慰他说,既然离职了,就好好养养病,目前,也有很多绝症出现奇迹般的好转。
他微笑着说,他离职,并不是因为他的这个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