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学校组织学生去云门山风景区秋游。
孩子们看了半个小时的动物表演。
第一个上场的是鹦鹉。鹦鹉套圈、鹦鹉拼图,鹦鹉捡垃圾、鹦鹉做算术题……孩子们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声,整个表演场地的气氛非常热烈。我也微笑着给它掌声。
第二个出场的是猴子。它的第一个节目是踩高跷。
猴子一开始走得很顺利,走了几圈之后,可能感觉累了,它就扔下高跷跑开了。只见驯养员捡起高跷,拉拉拴在猴子脖子上的铁链,举起了手中的棍子。此时,我看到猴子的身体猛地僵紧了一会儿,马上重新踩上高跷,继续行走起来。
那一刻,我忽然感觉很不好。
我看到它一边踩着高跷,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驯养员手中的棍子。我不禁想:在训练过程中,它曾遭过多少次棍子的鞭打?曾经受过多少肉体的痛苦?
猴子表演的第二个节目是骑自行车。我看着边骑车边留意驯养员举动的猴子,心潮起伏。
我在小时候刚学自行车时,总是无法保持平衡,摔过很多次。当时,爸爸总在后面扶着我的自行车,并且不断鼓励我。
但是,这个驯养员一直都黑着脸。我猜: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用棍棒去对付那个在训练过程中不断失败的猴子。看着那个瘦小的猴子,我不由得心生怜悯,我轻轻地双手合十,心里默默地为它祈祷。
孩子们看见猴子骑着自行车在场上绕圈,不断地欢笑着鼓掌,丝毫不知道猴子心中的悲苦。
我实在不想看下去,但是,作为带队老师,我不能离开,只好难受地坐在那里。
第三个上场的是黑熊,接着就是四只小狗的表演。
在小狗跳障碍物的这个演出中,我受到了第二次强烈冲击。
驯养员先在场地上摆了好几个拦杆,接着引领第一只小狗走到拦杆前面,然后发出了命令。这一只小狗应该是四只小狗里面最聪明的,因为前面表演的好几个节目都是以它为主。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场表演,它应该已经很累了。只见它蹲在栏杆前面,用身体语言很明显地告诉我们它不想跳。
虽然驯养员发出了好几次命令,但是它都没有动。我看到它举到胸前的两只脚轻轻地不停抖动。我想:它一定非常害怕,担心自己因为体力不够而跳不过去。
当驯养员发现口头命令不管用的时候,再一次轻轻举起手中那色彩斑斓的棍子。我看见那只小狗立刻匍匐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不断颤抖。也许,他在恐惧地等待着那条棍子无情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一瞬间,我的眼眶湿润了。我只好用手捂着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小狗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被打,就颤巍巍地站起来,犹豫了好几次,终于跳过去了。它就这样满怀恐惧、无可奈和地挣扎着,跳完了一个又一个栏杆。
孩子们用欢呼声和掌声表达着他们对小狗的赞叹。但是,那场上的小狗又何尝有一点点成功的喜悦呢?除了恐惧,只剩疲惫。
我心中的悲哀还没有平复,却又再次看到了那只可怜的猴子。它正趴在一只山羊的身上。
这只山羊被驯养员牵到一个铁架前。山羊一看到眼前的楼梯,马上就想扭头走人。驯养员在它的面前高举棍子。他只能顺着楼梯往上走,走上铁杆后,继续在上面一步一步地走独木桥。
山羊走到铁杆尽头后,驯养员在那个铁制独木桥的中间安插了一个小圆盘,然后用棍子引导山羊掉头。山羊慢慢走向圆盘,并且站到圆盘的上面。那个小小的圆盘,刚刚好能够放下山羊的四个蹄子。
此时,驯养员再次挥起了手中的棍子,做出示意的动作。只见猴子紧紧抓住山羊角,慢慢地倒立起来。
一个高高的独木桥上的小圆盘,山羊要站稳一定很不容易吧?而且,在猴子倒立的过程中,重心一直在改变,他们要取得身体的平衡就更困难了。
我想,他们一定曾无数次地从高空中摔下来。所以,猴子心中其实非常恐惧,好几次,它都想下来。但是,驯养员的棍子在不停舞动,它只好颤颤巍巍地坚持着。
我看到它一直用自己眼睛的余光去瞄驯养员手中的棍子,尾巴在不停抖动着。
孩子们的欢呼声更显得这只猴子境遇悲惨:有谁知道它心中的苦和痛?我不由得手捂嘴巴哽咽起来。
此时,坐在我旁边的四年级的夏蕾对我说:“游老师,你有没有不好的预感?”
“什么?”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她马上接着说:“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我觉得它们一定被这个人用棍子打过。我觉得猴子很害怕。我看见它哭了,它的眼睛都红了。它不想做,但是它不敢不做。我觉得猴子好可怜啊!”
我不由得用手爱怜地摸了一下她的脸,对她说:“对!你的感觉很对!我看得也几乎要流下眼泪了。你真有善根、慧根!别的孩子都只看见了表面的东西,你却看见了现象背后的东西。”
最后一个节目是小猪跳水。一群小猪出现在假山的洞口。洞口倾斜地铺着几块瓷砖,洞口外面是哗哗的流水,下面是深深的水池。我看到小猪们的蹄子刚刚碰到滑溜溜的瓷砖,就畏惧地拼命往后缩。
“跳!快跳!勇敢一点!小猪快跳!”在孩子们的喧哗声中,我隐隐约约听到“啪啪”的鞭打声。
夏蕾又对我说:“游老师,你听!那个人用棍子在打小猪呢!小猪很害怕!那个人真坏!他在拼命地打它们,它们没有办法。小猪真惨!”
那几头小猪,被棍子无情地驱赶着,不断往前拥挤,挤到又滑又斜的瓷砖上,不停往下滑落,最后在欢呼声中跌落到水中。
当小猪们游上岸,夏蕾指着小猪对我说:“你看!它们的屁股上面是一道道被打过的痕迹,红红的,一定很疼!那个人太残忍了!”
动物表演终于结束了。孩子们都开始退场。在退场的过程中,我依稀听到几个孩子在说:“它们真可怜!”
难受当中,我感到了一点点的安慰。
回程路上,我忽然想起我曾在电视上看过几次国外的动物表演,但是观看的时候却丝毫没有难受的感觉,为什么?
我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地对比两种表演的不同之处:
在进行动物表演时,国外的驯养师是用自己的整个身心去召唤动物:他们满脸含笑、眼神热烈,语气亲切,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发出鼓励的信息。刚刚这个驯养师,却直挺挺地站着,黑着脸发出威严的命令,伴随着不断抖动、示意恐吓的棍子。
动物表演成功之后,国外的驯养师欢呼雀跃,比动物还要高兴,而且,他们往往会拥抱、亲吻表演的动物,就像这些动物是他们最最亲爱的孩子。刚刚那个驯养师,在动物表演完成之后,只是偶尔象征性地给动物们一些吃的东西以示奖励,而这仅仅是一种程序,里面根本就不包含什么情感。
每一次我在电视上观看国外的动物表演,涌现出来的都是爱、温馨、兴奋、感动等等美好的情感,但是在这次观看动物表演当中,我的心中只有难受、悲哀、伤心,还有一丝丝的憎恨。
任何技能训练和教育要想成功,都必定是有规则、有纪律的。我所看过的国外驯养师也应该使用过惩罚手段,为什么我不会对他们反感?
我忽然间想起了舒马赫的话:
“怎么能够使教育的纪律和自由的要求调和呢?实际上,有无数的母亲和教师都在做着这个工作,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写出一个解决办法来。他们的做法是这样的:带入一种更高层次的、超越了对立的力量——即爱的力量……”
对于弱小的动物和孩子来说,只有惩罚没有爱的教育都是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