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时之作,借古诗词,抒胸臆,想说的话都写于此了。
人生一世,最痛苦之事莫过于“生离”和“死别”。古往今来,没有几人能真正堪破生死,毕竟,“死生亦大矣”①。“死别”之痛,痛彻心扉,足以令生者哀伤至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哀伤将会渐渐淡去。因为你我都清楚,人之一生,终期于尽,死亡是无可避免的归途,于你我无异,非人力可违之。“死别”之痛会逐渐转化成为一种深埋于心底的怀念,只在某个瞬间,突然浮现,令生者感怀……然“生离”之痛,却令人无处可遁,它犹如凌迟之刑,刀刀剜心,心伤之处无法愈合,汩汩淌血……
思念远方的心上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诗经·伯兮》里那位妻子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远征的丈夫。“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心上人啊,自你远去后,我形容憔悴,早已无心妆扮。除你之外,还有谁值得我为他描眉弄妆?”妻子思念成疾,首疾心痗,不知哪里能寻得可以忘忧的“谖草”,让她暂缓相思之苦。然转念,她明了,即使这思念犹如鸩毒,即使令她万劫不复,她也愿将之一饮而尽,且甘之如饴……
是啊,谁不愿能与所爱之人形影相随、长相厮守?然世间却有太多无可奈何,当两人之间横亘着千山万水时,那时“生离”之苦将化作无尽相思,令人柔肠寸断,索人心魂……
宋代女词人张玉娘②与沈郎被迫分离时,写下《山之高》。“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山高月小,月光皎皎。玉娘独自望月,心中无限凄苦。“那个住在心中的远道之人啊,自你走后的每一日,我的心朝云暮雨,永无晴明。只想知道,此时此刻你是否也在思念我啊?只愿明月能寄去我的寸寸相思,这相思将化为缕缕丝线,牵引彼此……”
古人分离时,无处寄情,彼此身在异地,却共赏一轮皓月,唯盼明月寄相思。正如《春江花月夜》③中“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今时之人分离时,彼此身在异地,虽能凭借通讯工具“相闻”、“相见”,然夜深人静时,仍是相思无寐,孤枕难眠,“罗衾不耐五更寒”④。
“相见时难别亦难”⑤,若聚少离多,分离是常态,在短暂相聚后又面临分离,则更添患得患失之心,此时心中所想为“不如不见”。不见时,除了思念还有期盼;见后再别,唯剩凄苦,郁结在心,不能释怀……
附录:《诗经·国风·卫风·伯兮》
伯兮朅(qiè)⑥兮,邦之桀⑦兮。伯也执殳(shū)⑧,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gǎo)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xuān)草⑨,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mèi)⑩。
注解:
①死生是一件大事啊。语出《庄子·德充符》。王羲之《兰亭集序》中有所引用,“古人云:死生亦大矣”。
②张玉娘,宋代四大女词人之一。《山之高》为她思念青梅竹马的情郎沈佺时所作。
③《春江花月夜》为唐代张若虚所作。清人王闿运评之,“孤篇横绝,竟为大家。”可见其在中国诗歌之林的地位。
④出自南唐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⑤出自唐代李商隐《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
⑥朅(qiè):英武高大。
⑦桀:同杰。
⑧殳(shū):古代兵器。
⑨谖(xuān)草:忘忧草。
⑩心痗(mèi):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