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新桃想起金正的伤,还是忍不住回了客栈,不管他是什么人,这一次是他救了自己,总要确定他的安全,自己也好安心离开。
回到客栈,一眼就看见杨千在门外把守。杨千看到她也有些意外,忙上前行礼,“孟姑娘!”
“杨护卫,你家公子的伤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回姑娘,王爷只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疲惫,现在已经睡着了。”杨千恭敬的禀报道。对于自家主子的心事,他还是猜得到的,自然对孟新桃不敢怠慢。孟新桃点点头道,“那就好,我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麻烦请杨护卫替我向金公子告别,我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不等杨千回答,转身欲走。
“等等,孟姑娘,”杨千急忙叫住她。孟新桃回头问道,“杨护卫,何事?”
“王爷给姑娘准备好了马匹行李,我这就给姑娘牵马去。”说完朝后院走去。孟新桃怔了怔,没想到这个王爷还如此心细。
孟新桃骑了马,日夜兼程,赶去白云山庄。奔波数日,这一天正午,终于来到白云山脚下。放眼望去,山峰高耸,云雾缭绕,山中怪石林立,道路崎岖,孟新桃只好挎着行李,弃马步行。
正是春末夏初之际,路两旁山花烂漫,风景秀丽,空气湿润。她尽管心中沉闷,此刻也倍觉清爽。一路的疲惫也减去几分,空气中的氤氲水汽扫去了她眼底风霜的痕迹。
远远听到流水的淙淙声,孟新桃低头看看自己因为风餐露宿而弄的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这样去见顾伯伯,未免太过狼狈不礼貌。不觉寻着水声走去,弯弯曲曲拐过几道山澗,但见一道瀑布飞流直下,一池溪水缓缓流淌,四周雾气弥漫,绝无人烟。想这白云山庄附近也无闲杂人士,不由卸下衣衫,跳进温热的溪水中,快速洗去尘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乌黑秀发。
待收拾妥当,低头拿起包袱,就要赶路。抬头间,忽见山坳边转过来一人,孟新桃这一下又惊又怒,又羞又急,不及看清来人模样,甩手几枚银针,针针刺中要害,那人竟不理会,只是对她凝神注目,身影魏然不动,袖袍一挥,银针应声落地。孟新桃心下吃惊,又快速甩出几枚,同样被他袖子挡去。她这一下楞住了,知道自己不是敌手,不觉环住双臂,警惕的看着他。
这才看清来人居然是一位老者,高高瘦瘦,青色布袍,长须垂胸,面如冠玉。除了头发和胡须已然花白,脸上却没有丝毫皱纹。神情孤傲洒然,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周遭冷意俱升,宛如冰山。两人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孟新桃偷偷打量四周,慢慢移动脚步向一边退去,这时老者突然说道,“过来瞧瞧这是什么?”声音洪亮,响彻山谷。
孟新桃心中一凛,看他侧过身子,指着山坳后面,她猜不透他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不敢向前一步,只是苦思怎么逃脱?看着她迟疑不定,又不相信的神色。他不由轻哼了一声,转过身走开过去。孟新桃有些纳闷,这人外表冷傲森然,给人一种可以睥睨一切的高高在上之感。这样一位老者,应该不会为难她一个女子吧。看他越走越远,孟新桃也趋步上前,待转过山坳,她不由得“啊”了一声,惊退数步,在一块岩石后面,赫然躺着两名男子,一看就是干粗壮活的下人,看那样子,显然被人打昏了过去。
“哼!一个姑娘家在山间野外沐浴,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当真以为没人偷窥么!”身后一个声音蓦然响起,孟新桃这一惊吓,简直花容失色。待听明白他的话,又羞红满面,猛然转过身,不知何时那老者居然站在了她的身后。她稳了稳心神,强作镇定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瞥了她一眼,冷冷的道,“真是不识好歹的丫头。”
孟新桃一怔,其实心里早已明白了过来,一定是那两人发现了她,想要偷看,被老者打昏了。心里还是有些感激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老者,她心里没有半点尊敬的感觉。这时不由撇了撇嘴,道,“我本来就是野丫头,从小就是在外面洗漱。那这次谢谢您了,有什么了不起!”说完飞快的跑走了,跑了一段路回过头,见他还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既然他不是坏人,那就不用怕他了,耽误了那么久,要加快速度了,梳洗过后,精神好了许多,再加上从小翻山越岭,不一会就爬到半山腰,这里雾气更重了,隐隐看到一座庭院淹没云海中,云缠雾绕 ,真如人间仙境,琼楼玉宇。
孟新桃终于来到了白云山庄门前,未及敲门,早有一位四十多岁的长者,过来迎接,看到孟新桃就作辑道,“姑娘,庄主恭候您多时,请跟我来。”孟新桃诧异的问“顾,顾庄主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她本想叫顾伯伯,又临时改了口。您是?”
“哦,我是这儿的管家,你叫我余管家就行了,庄主外出回来,就吩咐小的在这儿等着您。”孟新桃边走边打量,楼阁楟榭曲曲折折,竟是好大一所庭院,院内雕梁画栋,陈设豪华,全然不是她想像中的世外高人的隐居场所。管家把她引进一间书房门口,敲门禀报了声,“庄主,人到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请进!”
听到这个声音,孟新桃心里一动,怎么这么耳熟,管家给她打开门,便自行退了下去。她走进屋,看到一位长者倒闭双手站在一副山水画前,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孟新桃一下子愣了,结结巴巴的道,“您,您是?”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顾月明。”顾月明眼底极力掩饰着一丝波澜。面无表情道。
‘啊!’孟新桃这一下囧了。她抓了抓头发硬着头皮道,“那个,刚刚,对不起,顾伯伯,侄女冒犯了。”
顾月明轻哼一声。孟新桃尴尬的笑了笑 ,低了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顾月明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又转身欣赏墙上的画。孟新桃心里嘀咕,“不知道爹要来这里做什么,天大地大,难道就没有我父女的容身之地吗?但既然是爹爹的意思,少不得要在这里待几天了。”她轻咳了声,道,“那个顾伯伯 ,打扰您了,我和我爹出了点事,我爹让我在这里等他几天,真是麻烦您了。”顾月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下去休息吧,已为你备好了房间。”说完便不在理会与她,又回转身,专注的盯着那副山水画。
孟新桃答应了声,“谢谢顾伯伯!”她抬起头也好奇的盯着那副画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位女子在一座山峰上对着一道瀑布弹琴,周遭云雾缠绕,飘飘渺渺。旁边提着一句词“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这景色这么熟悉,好像就是在这座山上。看到女子的容貌,孟新桃吃了一惊,怎的和自己如此想象,想到父亲的话,心念一动,难道这位女子是自己的母亲,顾伯伯一生未娶,他对我母亲到如今还不能释怀吗?母亲什么时候到过这里吗?只听一句低喝,“还不走?”孟新桃只得带着满腹的疑问,随着一位丫鬟走出书房。
半晌后, 顾月明缓缓转过身盯着孟新桃刚刚站过的地方,好似呆住了。只觉前尘往事,排山倒海般在他心底掠过。今日下山办事的他刚好看到两个上山砍柴的下人,正鬼鬼祟祟,一脸不怀好意的躲在岩石后面,意欲偷看什么,他急忙侧身避开他们向前一望,正看到一位姑娘正要脱衣洗浴,情急间啪啪两掌打晕了他们。自从那个人离开后,这些年来,他寒凉如冰,心硬如铁。若不是在白云山上,这两人又是自己的下人,他必回漠然走过,多年麻木的心让他撇都不会撇一眼。他又查看了下四周,守着她梳洗完毕,才要上前去说说这个不知轻重的死丫头!不想看到她的容颜后,自己整个人就怔住了,这张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容颜,在他梦中唯一出现过的容颜,让他这么多年活在悔恨遗憾中的容颜。
那尘封的记忆一下子卷土重来,冰封的心瞬间掀起巨浪,如果一开始他还不是那么肯定她是谁,那她最后说的那句话让他一下子猜到她的身份,犹记那年初相识,他们三人一起去她家的药铺,她匆忙去拿账本,不小心带动一杯滚烫的茶,眼看就要泼向她的头顶,他挥剑接住,滴水未漏,她惊慌过后,微微一笑,慕皓天说道,“臭丫头!一个谢字也没有!”她偏着头道,“那谢谢你们了,有什么了不起?”那神情,那话语,,不只是神似,不是仿,不是学,她只能是另一个她,是她的延续,顾月明感觉自己的心打开了一个缺口,正丝丝缕缕涌进来一些东西,一些他自己也不太明了的东西。
孟新桃被带到二楼的一间厢房,竟是帷幔低垂,铺设高贵典雅。却是极上等的房间。推开窗户即可欣赏青山绿水,旖旎风光。不由感叹,这个顾伯伯真是奢侈的可以。有丫鬟送来丰盛饭菜,并站立在一旁伺候。从小在农家长大,又没有娘亲娇生惯养,万事都要自己动手的孟新桃不习惯别人看着她吃饭,于是请这位和她差不多大,眉眼秀气的姑娘出去,那丫鬟点点头,便走了出去,还为她带上了门,白云山庄的人果然连丫鬟也是不苟言笑的。孟新桃吐了吐舌头,立刻大快朵颐起来。待吃饱喝足,她眯着眼睛舒服的趴在桌子上,想着父亲平安,心里一阵放松,就想迷迷糊糊睡去,她知道心里有一个角落不能去想,不能去碰,但还是有浓重的悲凉在她即将睡着那一刻象潮水一样淹没了她。感觉那个丫鬟又走了进来,把她扶到了床上,有收拾碗筷的声音,但多日来的担心惧怕焦虑奔波,终于让她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