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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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功利的时代,我们见多了打着致敬的名义抄袭,甚至给大师毁容的平庸后辈,仿佛「致敬」一词已经被用烂了。但是看了斯托帕德的《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死了》,令我重新明白了「致敬」的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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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保利剧院《莎士比亚的经典与变奏》戏剧放映展,收官之作就是这部《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死了》。
《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死了》——斯托帕德从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一剧中提取了两个原本不被重视的人物,加以戏仿、改造成戏仿型荒诞剧。但是,与传统的戏仿作品往往通过仿效他人作品风格、夸大其中的缺点而去讽刺被戏仿作品不同的是,《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之死》主要借用《哈姆雷特》作品中的人物,从新的角度重新加以设计、创造,达到荒诞离奇的喜剧效果。
《哈》剧中的两个小人物,到了《罗》剧中成了主角,而哈姆雷特本人及国王、王后、权臣等却成了配角;他们是主角,却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最后死的也不明不白……斯托帕德用这种戏中串戏的写作手法,探讨了人的命运的荒诞性,引发了人们对永生、概率、死亡的思考,具有浓重的哲理气息。
从《罗》剧中,我们可以看出斯托帕德对莎翁原著的巧妙运用,但是,也正因为此,《罗》剧在情节建构上对《哈》剧相当依赖,是典型的戏剧寄生。《罗》剧寄生于莎翁的《哈》剧,靠后者提供养分和情节。观众如果对《哈》剧不熟悉,很可能会对演出感到莫名其妙。
可以这么说,《罗》剧其实是在多重互文的坐标中创作出来的元戏剧文本。它与《哈姆雷特》呈明显的互文,又与《等待戈多》、「杰·阿·普鲁弗洛克的情歌」等呈隐约的互文,意在与莎士比亚、贝克特、艾略特等人的经典语境形成比照,在互文的张力中突出自身的元戏剧特征。因为这一点,如果对莎士比亚、贝克特等不够了解,对《罗》剧的深层次理解也会略打折扣。
但是,即使是像我这种没有什么戏剧积累的普通观众,依然会爱上《罗》剧。在我看来,他甚至要比那些宿主戏剧更好看,更好懂。这就像你可能也没看过《三国志》原著,但你看马伯庸亲王的《三国配角演义》一样很high,甚至比看三国演义更爽。
比如说,《罗》剧除了对《哈姆雷特》高度寄生,对贝克特的《等待戈多》也多有互文,斯托帕德和贝克特都对不确定性和杂乱无章的生活予以了展现——斯托帕德本人也说过「我的《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之死》一剧中显然有《等待戈多》的影响。我极为赞赏贝克特。贝克特剧中的玩笑在我看来是世界上最有趣的玩笑,它以各种形式出现,但最主要的是说话者的自我否定,即很快否定自己几分钟前讲的话。这是不断地建造,又不断地拆毁的过程。」
然而,《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之死》的可看性要比《等待戈多》好的多。《等待戈多》中的人物个性模糊,而《罗》剧人物性格相当鲜明。此外,《罗》剧的人物对白充满了喜剧性,且都是有意义的,不像贝克特的人物对白相互否定甚至毫无意义。
传统的荒诞派戏剧倾向于彻底贬低语言,而斯托帕德很重视语言的运用,其语言风格继承了萧伯纳、王尔德的传统,这在《罗》剧中得到了完美的证明。《罗》剧中,罗森和吉尔之间或他们和「戏剧演员之首」之间,多次就命运、存在的意义、戏剧和生活的关系、死亡等问题进行争辩。与贝克特的两个没什么文化的流浪汉不同,他们受过高等教育,能说会道,他们甚至三段论法来争论概率理论。对语言的精妙运用,令《罗》剧成为闹剧和思想剧的有趣结合。
另,在《罗》剧中,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不是像《等待戈多》那样徘徊在希望与绝望之间,而是始终对生命,对生活和对自由抱有渴望。比如在《罗》剧中国王令罗森和吉尔去探听哈姆雷特的状况,在等待王子出现的过程中,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罗森和吉尔彼此玩儿的问题游戏,彼此以问句作答,不能用语气词,同义词,修饰词,不能重复等等。这种看似无意义的游戏,如果仔细分析,难道不正是不停的对命运进行无止境的追问吗?可是这种追问注定没有回答,正如剧团之首所说:“你不能再生活的每处转折都追问自身的处境”。这种有着生命的自觉,却怎么都无法摆脱命运的悲哀,更容易令同为小人物的我们产生强烈的共鸣感。
当然,我们没有必要非要去弄懂《罗》剧互文了哪些作品,只把它当一部独立的荒诞派戏剧来看,就足够惊喜了。
马丁·艾斯林 在《荒诞派戏剧》一书中说,荒诞派戏剧不属于悲剧与喜剧之列,但却综合了笑与恐怖,是一种喜剧性戏剧。那么我要说《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死了》让我们在笑声中品味了生活的苦涩,见证了命运的残酷,而且其戏中戏的表现手法,打破了舞台的虚幻,令观众产生了强烈的间离感,从而能成为一个冷静的旁观者,更加积极的思考舞台背后的寓意。
编辑\空间戏剧.何瑜
空间戏剧,留个空间,给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