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用十一种孤独告诉孤独的人——你并不孤独。
当写作被赋予了想要展示给谁看的目的,就会不自觉地添上虚假的成分,这种虚假是不带贬义的,它可以是必要的文学手段,拥有存在的正当理由。
我不想装模作样地对作家作品评头论足,也不想自作聪明地以“我们”或“人”的口吻抒发一些譬如“孤独是人生常态”的浅显见解。所以,我尽量只聊“我”。
开篇第一句是我所能想到最符合我读完《十一种孤独》后的心境的话。尽管这可能与作者的目的无甚相关,甚至背道而驰。但确是我实实在在的感受。
十一个孤独的故事,十一种孤独的人生。我不太对此感到绝望,更多的是释然。我既害怕孤独,又享受孤独。合群、趋同使我感到安全。但安全太无聊。
南瓜灯博士我前后看了三遍。
普莱斯小姐自我感动式的付出,看起来很伟大,只不过是一场滑稽的展现自我价值的表演。不仅没有被文尼接受,也没有获得我的同情。只依照自己的方式一味给予,而从未关注被给予者的真正需要,自私且自大。
我又开始反省,是否对“好人”要求太过苛刻,而太能与“坏人”共情。我又开始质问,自己对于好与坏的界定,对善与恶的判断。普莱斯小姐是好人吗?她是那间糟糕的教室里唯一给予文尼还算善意的关怀的人,只是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如果说她是坏人,那么她只是犯了全天下的“人”都会犯的错。文森特是坏人吗?他撒谎,他伤害了普莱斯小姐。那为什么我会更同情他?因为我是同他一样的坏人,还是说,我其实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的那部分“普赖斯小姐”?
我想不明白。但管他的,看到结局,我还是觉得痛快。
自讨苦吃其实不太有意思。
“做一个体面的失败者对他诱惑力太大了。”
沃特害怕的从来不是失败,而是不体面。就像他小时候爱玩的装死游戏,从山坡上滚下来,摆一个自然的“死状”。
看到这句话时我确实有被击中的感觉,但可怜的自尊心多少有些老生常谈了。这篇故事最让我产生共鸣的,其实是无处不在的“表演”二字。
“直到他走到大街上,飞快地走着,他才意识到他有多享受自己刚才的表演。”
“他好像因做了什么隐晦而可耻的勾当一样,十分震惊,自己从没这般无助,这般害怕过。”
沃特习惯当一个表演者。他习惯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在脑海中演练一遍,他习惯幻想事情的走向与结局,最后,再将这一切优雅地表演出来。他成功地如预料般被解雇,也成功地完成了对朋友的欺骗。但面对她朝夕相处的妻子,象征着他人生中唯一的成功的妻子,他最终还是没能做到一直欺骗下去。
“他的右手伸出来,摸着衬衣中间的钮扣,好像要解开它,接着长叹一声,颓然地向后倒进椅子里,一只脚耷拉在地毯上,另一只脚蜷在身下。这是他一天中做过的最优雅的事。”
说实话这个结局让我感到意外。沃特最终对妻子敞开了心扉,这似乎不太符合作者孤独至死的理念。但它却完完全全展现了彻底的“体面的失败”。
建筑工人是我要写的最后一篇。
看这篇故事的时候,我离作者很近。
作家写作家,很容易暴露自己。或许作家是为了暴露自己才写作家,也说不好。
一个异想天开的出租车司机和他的“海明威”捉刀人,再加上知名演员和儿童心理学博士,还有捉刀人作家的妻子。文章是建筑,人生也是建筑。在这座他们共同的建筑里,抑或是他们各自的建筑里,或许都如同作者所说“一开始就没能挖出一个正确的坑”,尽管最后不得不给它封上顶,但所有人都明白它建得不好。
“我今天没时间给你写短信,所以我还是给你写封长信算了。”
这篇故事我没有读懂,因此决定再读几遍。
“那窗户在哪里?光线从哪里进来?”
我没有找到答案,作家写的作家也没有。但耶茨或许找到了。
耶茨说:“我想我对成功的人士不太感兴趣,我想我对失败更感兴趣。”
译者说:“希腊悲剧如何展现人物致命的缺陷,耶茨的小说就如何展现人物的绝望。”
这可真是一个现实得令人绝望的世界啊,不是吗?
我安全了,我找到了很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