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枫楼怔怔道：“你……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欧妙子却转过了身，好像不希望他们看见自己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说了一个十分模糊的答案：“一个很了解他的人。”

说罢，欧妙子手轻轻一抬，便有一人捧着那对乾坤无极扇，送到了柳枫楼与曲觞的面前。

“说起来，他人呢？”

柳枫楼的心，不禁颤抖了起来：“他……死了。”

挤出这区区三个字，柳枫楼却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然而，欧妙子却一副轻描淡写，甚至有些轻佻玩笑的神态：“哦，对，他应该死了。”

柳枫楼大惊，吃惊之中还带着几分愤怒。

什么叫“应该死了”？

欧妙子却岔开了话题，丝毫不顾柳枫楼脸上的异样表情，转向曲觞说道：“乾坤无极扇中的黑扇原来是在江南策机堂堂主许天一的手中，据说自去年许堂主魂归紫清山后，这黑扇便传给了玄朝大内第一高手曲觞。想必阁下，便是曲觞吧？”

听到“许天一”的名字，无论是曲觞，还是许静姝，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曲觞抱拳拱手道：“正是在下。”

欧妙子盯着曲觞看了半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竟是一副感叹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可惜啊，你不够聪明。”

一旁的清蘅不禁吐了吐舌头，欧妙子这话题可岔得太好了，刚得罪完一个，又来得罪另一个。

然而，就在清蘅思绪至此的一瞬间，她忽然感觉面前一道白光闪过，闪得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她耳畔听到一声“小心”，又被人迅速地拉到了身后。

眼前忽然没有了耀眼的光芒，清蘅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躲在了柳枫楼的背后。

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

清蘅听到了打斗声，好奇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她找到了那白光的来源，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变得更大了。

那道白光竟是从那把黑扇之中发出的。

黝黑的折扇，怎么会反射出如此强烈的光芒？

清蘅却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眼前的景象，让她目不暇接，根本没有余力去做别的事情，哪怕是用余光瞥一眼倒下的烛台。

就在清蘅吐舌头的那一瞬间，欧妙子足下轻点，右手顺势抄起黑扇。人尚在半空，拇指食指轻轻一拨，腾地一声打开了折扇。与此同时，欧妙子的人已经到了曲觞的面前。

欧妙子右手轻抖，扇面如刀，立时向曲觞的咽喉划去。

欧妙子快得人来不及眨眼，曲觞反应却也不慢，立时脚跟用力，身体微微向后倾斜，企图躲开。

本来，根据曲觞的估计，折扇的扇面应该刚刚好与他的咽喉差了一寸。

谁知就在此刻，曲觞与清蘅一般，忽觉眼前白光刺眼，讶异之际，颈下竟是一凉，折扇已然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曲觞不解，低头一看，大吃一惊，这扇面竟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寸！

那“长”出的一寸，乃是扇面之中，小扇骨里弹出的锋刃。

曲觞持有此扇，时日也不短了，竟是未曾发现，小骨之中还藏有机关。

只要欧妙子再前进一步，曲觞便要血溅当场了。

然而，欧妙子却不进反退，折扇在手中一转一收，又重新拢在了一起。拉开距离之后，欧妙子持扇向曲觞遥遥一指，霎时便有无数飞针自扇中飞出，直射曲觞的左肩。

曲觞本能地向右躲开，却立刻暗叫一声“不好”，正要跳开，耳边却已经听到破空声响，自己的右肩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击中了。

曲觞低头一看，击中自己的，竟是折扇的扇头。

欧妙子轻喝一声“收”，手上轻轻一抖，那扇头便立时回归原位。

原来，扇头与折扇之间有一根极细的银线，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只要启动折扇上的机括，扇头便会飞出攻击，再一动机括，飞出的扇头便可收回。

欧妙子招式连环，节节贯穿，如行云流水，滔滔不绝，看得所有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不知为什么，清蘅此刻心中，感受到的竟是难以压抑的愉悦。

她不明白，欧妙子招式之中，那种连环与流畅所带来的极致美感，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与伦比的莫大享受。

欧妙子收势，折扇在修长的手指之间转了一圈后，便被她用两根手指捏着，送到了曲觞的面前。

曲觞面色如常，双手接过。

许静姝心有不悦，冷冷道：“若单论武功，你绝不是曲觞的对手。”

“我不否认。”

欧妙子倒也承认得洒脱爽快。

而她的下半句话，却让许静姝更加不悦。

“但我若不留手，他早就死了。”

欧妙子顿了顿，继续说道：“难道他出去与高手比武，还不让人家用刀用剑吗？”

许静姝本只是想替曲觞扳回些面子，谁知道这欧妙子却是得理不饶人。

曲觞见许静姝面色更冷，赶忙安慰道：“姝儿，不用说了，输了便是输了，技不如人，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欧妙子看曲觞方才接扇时面色不动，又双手接物，甚是恭敬，本已十分欣赏，此刻见他坦然认败，更是万分赏识。

“你虽然不聪明，这气度却是极好的。江湖行走，气度有时候比聪明重要得多。”

说完这句，欧妙子还不忘瞥一眼许静姝。

许静姝心中更气，冷冷瞪了曲觞一眼。

我护着你，替你分辨，你却在这里装大度，倒显得我小气了。

欧妙子自然看不出这当中许多曲折，继续说道：“你知道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吗？人懂得使用工具，来弥补自己的不足。这兵器，之于武者，那便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乾坤无极扇是我得意之作，尤其是这黑扇，内藏机关暗器无数，妙用无穷。若能善用，即便面对武功比自己高强之人，也可不落下风。”

她转过头，看向曲觞，语气却不似先前轻蔑：“所以，我才说你不够聪明，发现不了扇中这许多奥妙，发挥不出乾坤无极扇的真正威力。欧炼，替我将书架第三层第二个格子里的书取来。”

她身边的一个黑衣男子说了声“是”后，便走入铁楼，不过片刻，便取了本书出来了。

他正要将书交给欧妙子，却被她拦住。欧妙子朝着曲觞一指：“给他。”

曲觞从欧炼手中接过一看，竟是乾坤无极扇的扇谱。

“这本扇谱本是为许堂主准备的，可是以他的聪明才智，根本不需要这样东西。这当中详细记载了乾坤无极扇的妙用，你自己拿回去好好研习吧。”

欧妙子本打算送客，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诶对了，你们来湛卢铁城，到底有什么事？”

她忽然发现，从她和这四个人见面到现在，一直是她在说个不停，而他们却还没有表明来意。

曲觞赶忙解释了来龙去脉，并表达了希望欧妙子帮忙打造假指的意愿。

谁知，欧妙子听完，却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许静姝心里尤其不爽，冷冷道：“请教欧门主，这有什么可笑的吗？”

欧妙子这才勉强止住了笑，然而说话的语气之中，却又不可避免地带着笑意：“自然是笑你们暴殄天物，不识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