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怎么没人能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呢。我这辈子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当小梅向我哭诉的时候,我心里在想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让她说出这样的绝望的话呢。除此之外,我能从她的表情和语气里读出来除了悲伤还有深深的遗憾和埋怨。
终于,在她的呜咽声中小梅向我徐徐道来了事情的大致轮廓,因为她情绪难以控制,说话也显得有些条理不清了。
小梅告诉我:因为跟妹妹年龄相差太小,父亲要养家,母亲兼顾不了他们姐弟俩,她只能随着住在离他们稍远些的爷爷奶奶家长大。那时候的爷爷还是个健康,眉宇间透着温暖和善良的中年男人,而奶奶则是一个典型的喜欢叽叽喳喳抱怨生活的中年妇女。每逢奶奶唠叨,总能看见爷爷宽容的看着奶奶笑,却总是不曾反驳她。
她从小更喜欢爷爷一些,尽管陪着她的总是奶奶,爷爷总是一两个月才会提着个黑色的长方形公文包回来一次,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爷爷比奶奶更多的爱。小梅说到这儿的时候,我看到陷入回忆里的她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此刻的表情有多幸福,简直就像一个要到糖吃的小孩一样。
小梅说爷爷每次回来,她都觉得自己兴奋得要命。我忍不住问为什么,她摇摇头说说不清楚,就是那么种感觉,可能感觉爷爷就像自己的保护神一样。也可能是知道爷爷疼爱自己,任由自己胡作非为也从不舍得训斥。也可能就是因为爷爷的慈祥和笑容,让人安心。她说了很多种可能,但都充满着小女孩的信任和思念。
小梅说:她现在经常想起一幕,自己正在苹果树下跟小伙伴们玩跳绳,就看到穿着一身中山装,提着黑色公文包回来的爷爷。她感觉爷爷身上有一层金色的光一样,就那么笑眯眯的朝她走来了。我看到了小梅的眼泪,她接着说这是她现在对爷爷最清晰的记忆。样貌,走姿,笑容都深深的刻在脑子里,不敢忘掉,怕忘了就连这点记忆都没有了...她泪如雨下,而我此刻面对她的悲伤却是手足无措,只能安静地接着听她说。
小梅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也越来越小,我知道她一定要告诉我令她这么难过的原因了。的确是的,小梅调节了一会儿情绪,红着眼睛抬起头跟我说:我爷爷走了。她没有说去世,我想她必定是到现在还不能和不敢面对那两个字。
我能感觉到小梅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后面的话。她说当时她在外地,有重要的工作,家里人考虑到怕影响她的情绪和工作,一开始并没有告诉她。直到爷爷要下葬的前两天才告诉她。
等她带着绝望和悲伤的情绪急匆匆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葬的前一天了,她感觉自己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整个人是飘着的,心里希望那是别人家的院子。怎么那么一个活人就没有了,他不是一直躺在家里吗!她说真希望自己在做梦。
小梅接着说,如果这已经令她难过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的话,最令她窒息的是:在爷爷最后开棺的时候大家怕她情绪失控,受不了打击,就找借口把她支开了。她因为第一次经历那种事,并不知道那个时候要开棺。而那却是她能见爷爷的最后一次机会。当她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棺木已经封口了。
她激动地对我说:“当时我就只想看一眼,一眼就好,看看亲爱的爷爷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怎么就没人能成全我呢。为什么没有人尊重一下我,来问一下我呢!那是最后的告别啊!为什么大家以为我不能承受就替我决定了呢,那不是我想要的。”
小梅歇斯底里地哭诉着,我却无法回答她任何一个问题。想想我们总是这样,通常把我们自认为好的东西给我们心爱的人,美其名曰是为了对方好,可是却忘了考虑,那是不是对方想要的。有时候我们认为好的其实并不是对方要的,反而可能是他的负累,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明白这个道理呢!
大家都说为了她好。而她,能说什么,对亲人,心里有怨,而更多的是怪自己。爷爷活着的时候自己也没好好把握不是吗!她说从那以后,她都希望爷爷能来她的梦里,让她看看他的样子,爷爷也再摸摸她。但是却从来没有过。她问我:爷爷在怪她对不对。她虽然是问的却是肯定句。
小梅绝望的望着我,似乎想让我帮她找到一个出口。而我,张了几次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又能说什么呢。我也不能体会小梅那种午夜梦回里思念爷爷,又找不到可以思念的爷爷的样子的绝望。小梅的爷爷终归化为尘土了。
小梅离开前跟我说,她希望爷爷已经转世到了这个世上,而她也会拼尽全力对每个人抱着善良包容和大爱的心。希望能在这一世碰到他转世的爷爷。小梅走的时候是带着深深的悲伤又似乎是带着希望的,而我却是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
小梅走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我们不知道哪一天还在身边的某个亲人或者朋友就永远离开了。
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珍惜身边的人,无论是朋友,爱人亦或是亲人。不要总是等到彻底失去的时候才大彻大悟,剩下的恐怕除了抓心挠肺的伤心再无其他。而我们至亲至爱的人呢,既回不来也感受不到,徒留你一个人在这尘世里难过徘徊。
愿已经逝去的人在我们不知道的远方快乐,也愿已经失去至亲的人能够释怀放下。更愿还没有失去的人能够好好珍惜,好好相伴,不要给自己留下不可挽回的遗憾。爱他(她),给他需要的,不要让爱成为负累。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大抵就是小梅现在的心境吧。愿你我珍惜这世间与你有缘分的每个人,因为大概我们只这一世的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