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头一面说着,一面跺脚,可见对剑宗之气愤。
“如此说来,都头此次公干有些凶险了?掌柜问道。
“唉,唉,唉。”都头连叹了三声气,“能让剑宗都畏惧的人,你说凶险不凶险?”
不等掌柜接茬,武都头笑了一声,“说来可笑,那人让剑宗如此忌惮,却是个没有剑牌的。剑宗给他定的罪便是非法用剑。”
“剑宗这手伸的忒长,还要管别人用不用剑!”有酒客插嘴道。
“不是剑宗的人,当然不能用剑了。”武都头说道,“若是谁都可以用剑,剑宗又怎么耍威风!”
“咱们要抓的也是个怪人!”武都头身后的一个捕快说道,“剑宗不让用剑,就不用呗。稍微变通点,用把直刀,剑宗也不好说什么,他偏是用剑,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
“他那怕是找剑宗的不痛快。”酒客说道。
“剑宗倒不会不痛快,直接把案子压给我们,什么事都省了,不痛快的是我们这群公差。”武都头苦笑,“我没人可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公差喝完酒,掌柜将碗接了回去。武都头一拱手 “多谢老掌柜的酒,若是还能活着回来,再叨扰!”说完,便领着自己的人赶路。
掌柜的对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怨道,“可别来叨扰了!也不想咒你们,但是天天喝酒不给钱,我这小店,可经不起呀!”
在一旁听到整个对话的云帆皱起了眉头,他对白麒说道,“这剑宗的作为,一点也不侠义呀。”
杨白麒却说,“你懂什么侠义,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却觉得剑宗立规矩没毛病。”
“那立了规矩为什么自己不出头?”云帆道,“还使唤公差。”
白麒道,“能使唤别人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听说现任剑宗宗主的靠山是大将军,怕正是有这层关系才能用的动公差。”
云帆听了撇着嘴,“这可不是我想要的江湖。”
“别傻了。”杨白麒道,“无论你想不想要,江湖就这样子,改变不了的,唯有改变自己。”
叶云帆冷哼一声,仿佛置气一般道,“我偏要试试改一改这风气。”
两人正说着,有一只手探入了云帆身前不远处,酒家外桌一名食客的腰间,正掏着钱袋,食客小酌正酣,浑然不觉。
云帆眼尖,看到了,正要大喊制止。
白麒却拦住了他,“不要节外生枝,咱们去竹山要紧。”
云帆不听,直接跨步上前,对那食客大声喊道,“小心,有人偷你东西。”
那食客才有反应,赶紧去看腰间,小偷只好收手,恶狠狠得看了食客一眼,吓得食客不敢吱声,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酒。
小偷走到云帆面前,一把按住他胳膊,冷笑一声,“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说完,右手便攥成拳头,对着叶云帆的脸便挥了过去。
云帆身体被拽住,来不及躲闪。眼看拳头快要落到自己眼上,却突然停住了。
小偷的拳头是被人生生摁住的,出手的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大,面容清俊,一身青色衣衫,腰间挂着一把佩刀。
小偷想抽回拳头,手却纹丝不动,他冷笑一声,“又一个多管闲事的!”心里却一阵寒意,知道遇到了硬茬子,自己好歹胡乱练过一些拳脚,有些力气,却扳不回来,可见对方是不好惹的。
他强作镇定,拿一双并不算大的眼睛狠狠瞪着那人,想用眼神吓退对方,但对方却显然不是吓大的,无视那毫无杀伤力的眼神,只是乐呵呵地看着他。
小偷被看得发毛,双腿一软,跪将下来,连连求饶。
那人撇眼扫了扫他,一松手,放了他。
那小偷被放,还不立即走。嘴里说着,.“多谢大侠不追究。”却趁那人不注意间一探手,将他腰间的钱袋一拽,然后撒腿就走。
小偷跑到十丈之外,寻思那人一时追不过来,才停住脚步,将手里的战利品展示给那人看,得意洋洋地说道,“你钱袋在爷爷这儿呢,想要赶紧向爷爷下跪!”
云帆听见小偷如此说,气得牙根直痒,“这也太猖狂了!”
那佩刀的侠士却不急,还是刚才那一副笑颜就没变过,“你犯了一个错误。”
他这句话把小偷弄得很懵,“老弟,是我偷了你钱袋,还我犯了一个错误!你倒是说说,我犯了什么错误。”
侠士笑道,“你挑衅我之前,应该先打开钱袋看看的,看看有没有挑衅的必要。”
小偷一听,赶紧打开钱袋一看,却发现里面只是装着几块碎石。气得小偷将钱袋一丢,转身就走。
青衣侠士呵呵一笑,却不拦他。
“就这么放他走?”见小偷没有受到惩处,叶云帆有些不甘。
青衣侠士伸出右手,将掌心一摊,一个钱袋现了出来,“这钱袋子是我刚才从他身上掏的,这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妙!”云帆说道,“那人偷人无数,却不想今天自己着了道,反被摸了钱袋子,也算是报应了。”他探手颠了颠,里面碎银哗哗作响,听起来数量不少。
“看来今天收获不小呀!”青衣侠士笑道,“见者有份,两位小兄弟,走进屋,请你们喝一杯。”说完,便伸手要将叶云帆和杨白麒迎进酒家。
白麒还有些扭捏,云帆却对眼前这个豪气的侠士颇有好感,便说道,“相逢便是缘,既然哥哥相邀,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青衣侠士哈哈一笑,拍了拍云帆肩膀,说了一声,“对脾气。”便领着俩人在屋里找了一个宽桌坐下,招呼小二赶紧弄些酒菜上来。
“不知哥哥怎么称呼?”云帆问道。
“我叫高渐。”青衣侠士说道。云帆和白麒也报了姓名。
“两位小兄弟可是要去参加竹山大试?”高渐问道。他看两人行色匆匆,又是朝着竹山方向,年龄十五六岁,刚好适龄,便有此问。
“正是。”二人回应。
云帆说道,“哥哥可要同我们一起?”
高渐苦笑一声,“上届的竹山大试我便参加了,只是没过,以后再无加入剑宗的机会了,所以我学了刀。”
白麒看了一眼高渐腰间的佩刀,说道,“自从剑宗一统武林之后,取缔各大门派,天底下便只有剑宗一派了,学武也只能学剑,其他拳脚刀枪都是不许的。当然,有一个地方可以修习剑法以外的功夫,那便是行伍,高大哥莫非是军士?”
高渐轻轻摇头,说道,“其实不止行伍可以习刀,不过这行当只有海州有,所以不太有人知道罢了。”
杨白麒略一思索,说道,“高大哥是镖师出身?”
高渐点头。海州地大物博,水陆交通纵横,商贸繁盛,但同时贼盗猖獗,而州府又鞭长莫及,便诞生了镖师这种职业。镖师必须在剑宗海州分坛登记在册,并且只能用刀,不可用其他兵器。
海州当地大小镖行林立,每个镖行都有自己的独门刀法,只要投身镖行,成为镖师,便可学刀。
高渐父亲便是海州的镖师,靠着一套风云刀式立下了赫赫威名。
高渐少时不爱习刀,一心要修炼剑法。他立下大志,定要成为有名的剑客。谁想他儿时的玩伴妒忌他于武学的天赋,便买通剑宗的人让他在竹山大试中落选。遭了此打击之后,高渐只好学刀,如今父亲传他的风云刀式已然练得炉火纯青。
叶云帆不懂这些武林掌故,听得无趣便,说道,“这鸟规矩真多!江湖嘛,快意恩仇就行了,还得管这劳什子规定。”
高渐笑道,“这都是剑宗的规定,不遵守人家是不依的。”
杨白麒也说,“江湖若是没些规矩,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剑宗能成为唯一的门派,必是有道理的。”
高渐微微一笑,想说什么,看了云帆一眼,忍住没说,只是举起酒碗劝酒。
两个少年抵挡不住高渐的热情,只好喝了。白麒酒碗在嘴边轻轻一抿,旋即放下。云帆实在,抱起大碗一饮而尽。
酒一下肚,云帆便有些醉意,猛地站起一拍桌案,“好酒,好……”话没说完,便眼前一黑,两腿一软,摔倒在地。
高渐和白麒赶紧上前将他扶起。云帆身子在酒水的侵浸之下已直不起来,只勉强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高渐轻拍了拍他,笑着说道,“这酒量,逞什么能?”他和白麒并无太多话,只是寒暄几句便相顾无言。
两人又少坐了一会,高渐说道,“时候不早,这酒家不能留宿,我雇个马车送你们到三十里外的竹山镇上过夜。”说完,便取出几枚碎银,递给小二,交代他找辆马车。
等马车到门口,高渐便扶着云帆起身,白麒跟在后边出了店门。
就在这时,官道烟尘飘扬,一匹快马驶过,马上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一顶地黄斗笠,一身天蓝衣衫,手里扬着马鞭,背后绑着两口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