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在楼下的小市场买完菜顺着路往回走。突然间轮椅上那熟悉的面庞让我既惊又喜“六嫂!”在确认了是她后我开心的呼唤。她回过头愣了一下儿也认出了我。“七八年了,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了呢。”她说着眼圈泛红。我也有些激动,她曾与我一墙之隔真的就只隔一面薄墙。那时她与六哥住我们隔壁,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们一起上下班。坐车聊天,走路聊天。因为她工作的地方与我工作的地方也是一墙之隔。
她大我13岁因着六哥我们也就总是叫她六嫂,时间久了反倒忘了她的姓名。“夏萍”从今天起这个名字我永远不会再忘记。就那样站在那里聊了一个小时,过往种种突然清晰起来。见她一个人在买东西打听起六哥才得知几年前六哥因胃癌去世了。
她如今住在离我家几百米外的一栋高层,她儿子为她租的两室一厅。她跟我说她也时日无多了,三十多岁的时候她患脑瘤是六哥倾尽所有留下了她的性命,如今六哥不再了她的脑瘤再次复发。她儿子让她动手术她不肯,我猜她是怕下不了手术台。
她家搬走前她因脑血栓几乎失去行走的能力说话也含糊不清。她是在工作的时候发病的,去医院被要求做溶栓治疗。没想到这一溶栓她就再也没能站起来,口齿也变得含糊不清。那以后上下班再也没有人与我一路同行,再也没有人陪我聊天。
不久之后六哥要带她搬去女儿厂里住,离别那天,上班前我去跟她道别。她含糊不清的说“这一走,怕是见不着了。”尽管她说的含糊不清我还是听懂了。她在掉泪,我强忍着泪说“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怎么会见不着了呢!”借口该上班了急急转身怕她看到我掉泪。
再下班那扇门已经上锁,那以后再没能蹲在大门口聊天儿。那以后每次开门关门看着她家上了锁那道门,牵挂着她如今过的怎么样!六哥人不错就是脾气不好让她受了很多委屈,那些年她心里委屈还会跟我聊聊,搬走后她连个能聊天儿的人都没有了。
转眼匆匆数年就在我以为真的再也没有机会相见时她居然已与我如此之近的住了快一年。我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再次遇见,还是该宁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没有消息我就不会知道她何时离去,就会一直一直当她活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只是我们无法再联络!
可上天竟在她被宣布还有三个月生命后,在她苦苦支撑着又活了六个月的时候。在她被脑瘤的疼痛日夜折磨时让我们再次相遇,相遇在这人生日落前。
早上分开时我说会去看她,走几步回头她还在看着我,再走几步回过头她还在看着我。挥挥手让她回去,进到小区里转回头她还在那里。
晚上过去找她,原本想在楼下跟她聊聊天儿就回来,她却执意让我上去坐坐。于是我俩点点滴滴拼凑着那段时光,一起上下班一起聊天的那段时光。不知不觉就聊了两个小时,天色渐渐黑了,其间我几次说着要回来她没说什么只是依旧跟我聊着。
看出她的不舍心疼着她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我滞留到很晚才离开。她坚持送我下楼还说没有电梯卡你下不去,只是到了楼下她又说要送我到小区门口。到了小区门口终于要分开了我嘱咐她好好吃饭别想太多,说医院就会吓唬人。
看我真的走了她说“要是我能走多好。”我的心揪着疼,那年她还在上班如果不是这可恶的脑血栓……站在门外我安慰着“没事,多锻炼还能走。”转过身急急走开怕她看见我流泪。多锻炼,上天留给她的日子不多了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走路了。转回头,夜色中她仍如早上那样一直看着我。转过头泪滚滚滑落,泪眼朦胧中回头看,她依旧坐在轮椅上看着我。泪模糊了视线,不想她看到我擦泪的动作再次偷偷回头看。她仍隔着大铁门默默看着我,挥挥手让她回去她还是一动不动。
终于忍不住抬手抹去泪水,她应该是怕我不再去看她吧。还是怕这一别她再也不能见到我……直到夜色遮掩了她的身影我终于不再回头看。我还会去看她,有时间就去。人生中的这一轮红日即将落下,最后的日子里我想多陪陪她,陪她聊聊往事,陪她回忆她还能走的那段日子……
或许她离开时我会很难过,至少此刻我感谢上天在她离开前安排我们再相逢。我们一起走了那么多路,最后这一段路我还陪你走。她说她头疼的受不了都疼的哭,我说着吃了药就没事了可心里清楚她的日子不多了。真的好怕哪一天拨通电话不再有人接听!
没有太多愿望,剩下的日子只希望你能别受太多苦。这一生的缘牵引着我们相聚分离,只是没想到再相遇竟是别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