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现在的这个天儿呀,整个乱了套: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变成了扬沙。看吧,昏昏沉沉的,说是阴天吧,还不见云彩;说是晴天吧,还不见太阳。整个天空就像被一块巨大的黄色幕布遮挡住了,使得远处一直处在梦境中。但近处好像没受什么影响,刚刚变绿的柳树依然展现着令人耳目一新的颜色。
我这个地区,遇到扬沙的日子就像南方遇到下雪一样,特别稀少。我站在窗前,望着变了颜色的天空,不由得想起当年去新疆喀什地区的情景。
记得那是一个秋天,家里正是温凉似热的天气。经朋友介绍,找到一个去新疆喀什地区的工作。那里离我直线距离五千多公里,按理说我不想去,毕竟太远了。可又考虑到如果不是工作,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去,所以就答应了。本来,老板打算给我们定机票,但朋友说,坐火车吧,顺便观赏观赏沿途风景。
当下午两点火车在沈阳北站出发时,我的心情是兴奋的。想着不一样的风景和祖国的西北边垂就在不久的将来等着我去观赏和遇见,激动地忽略了杂乱的车厢和如同老牛般的绿皮火车。当火车缓缓驶出沈阳时,我们两就迫不及待地占据了卧铺对面仅有的一张小桌子相对而坐。
火车迎着太阳向西驶去,窗外的风景也从钢筋混凝土变成了广袤的农田,间或夹杂着一个个小村落,使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远处朦胧的高山像是天外来客,横亘在地平线上。转弯了,长长的火车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弧,把太阳迎向了我们。于是,世界变得一片金黄,那种黄令我陶醉。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最后一丝余晖落下,车厢里变得热闹起来。打水泡面的;闲谈默论的;吹牛打屁的比比皆是。好像这不是一趟旅行,而是置身于菜市场。
我不想吐槽火车上的卧铺,可于我却是一种折磨。在我买票的当时,已经没有了下铺,所以只能在中铺或者上铺。中铺抬不起头,上铺直不起腰,除了睡觉实在没法干别的,哪怕就是坐一会都是奢望。当黑暗笼罩了大地,别说风景,就是旷野也别想看到,只有偶尔一闪而过的微弱灯光还证明着我们在不断地前行。黑暗并没有让车厢安静,旅友们仿佛终于得到了释放,把平时不能说或者不愿说的话都拿到火车上来。于是乎,各种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在强烈的白织灯光下跌宕起伏,肆意强奸着我的耳朵。
当新鲜感过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寂寞与苦闷。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可世上偏偏没有卖后悔药的。于是,遇到一个停靠五分钟的车站,对我就成了另类的兴奋,毕竟脚踏实地的感觉使我一直飘荡的心得以短暂的安宁。或许这也算是旅途中一种小小的期盼吧,而人恰恰因为有了期盼才有动力,就像相聚别离,正因为有了别离才换来下一次相聚的期盼。
包头两个字下面还有一排像刚刚学习写字的小孩信手涂鸦的文字似的蒙文,我站在这排蒙文下面,久久凝视。之所以让人有时间凝视,是因为包头是个大站,大到停车至少二十分钟;又因为看到蒙文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是的,过去的一个晚上像是飘在云端,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旅友说到了包头才仅仅走了一半,我突然对后半程充满了恐惧。这就像人生,前半程总是生活在蜜罐中——父母的呵护,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后半程却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来创造,而且不仅要创造,前半程得到的都要还回去。可明知道苦难还会继续也依然要咬着牙根走下去,毕竟选择是自己做出的。
当火车再次启程,我已没了吐槽的心思。就像河里的鹅卵石,原本应该是有棱有角,奈何却被推着向前,被推着磨平了棱角,只剩下浑圆——对所有事情的浑圆。晚上,依然是恶梦,就如同鬼压床那样,明明清醒却无可奈何。也许,选择的当时就是一个错误,奈何既然选择了也就无从更改。我觉得我正坐在人生的火车上,只有去路没有回路。每经过一站都是我的一次选择,我可以换别的交通工具,也可以继续。只不过,当一个人熟悉了现有的一切,又怎能轻易更换呢?毕竟身体已经适应了现有的,对未知的恐惧常常令人望而却步。
我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在充满异域风情的吐鲁番大街,总感觉眼睛不够用。行人的奇装异服、别具一格的穆斯林建筑、还有那如同鸟语般的语言,每一种都让我感觉到新奇,以至于都忘记了现在的自己还头重脚轻,恍恍惚惚的。吐鲁番不是终点,是我准备换乘的地方。火车上的生活还要继续,但中间的停泊一样令人欣喜。我没勇气尝试独特的食物,却对葡萄情有独钟。或许正是小学那篇《葡萄沟》让我印象深刻吧,当我正想回味到底独特在哪里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成了二师兄——囫囵吞人参果。原谅我的猴急,当小时候的梦想突然变成现实,我想没有几个人能抵挡住这种诱惑。
我们并没有找旅店,因为半夜还要坐火车。我说的半夜是按照我家的时间,也是按照我的生活习惯,因为晚上十一点对今天之前的我来说怎么都算半夜。可吐鲁番却刚刚到傍晚。原谅我的孤陋寡闻,这在我以前的生活还有以前的经历里都没遇到过,哪怕就是做梦也不会梦到晚上十一点落太阳。现在遇到了,短暂的震惊过后就释然了——既来之则安之。尽管我已经坐在候车大厅的椅子上了,但总感觉各种事物还在眼前飘。我不知道坐火车还有后遗症,所以显得措手不及,还是朋友拉着我才知道该检票上车了。
我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千里无人区,困意早已以锐不可挡之势席卷了我。当我再睁开眼,看到的只有黄沙,黄沙,无尽的黄沙。火车如同一条蠕动的蛇,蜿蜒在空旷中。于是,新奇感重新占据了我的心灵。看啊,看吧!从未见过的景色:沙是黄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就这样撞进我的胸怀。陶醉!火车一刻不停,新奇感逐渐过去,然后平静,再然后疲劳。我不知道这样一个过程竟然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一遍,猝不及防。大海全是水,看多了,够;沙漠里全是沙子,看多了,一样够。无论什么,都不能走极端,一但走了极端那么只剩下够了。
有时候想想,两个人相处虽然没有像看沙漠那样短时间经历一遍从新奇到厌烦,但终究会经历,只不过把这个时间无限延长而已。或许这是人的劣根性,追求新奇永远是我们的本能,所以,当有一天说再见时,任何人都不用悲伤,继续自己的追求就好。
一片绿叶,一片蔫头耷脑的绿叶,一片沾满灰尘的绿叶就那样突兀地闯入我的眼帘,新奇,新鲜,新颖!绿叶我没见过吗?不,见过。不仅见过,还置身于绿色中。可是一片绿叶却让我有了如许感叹,这让我不得不相信真是环境造就人啊。
火车很少停,也没地方可停。整个白天,除了偶尔出现的戈壁滩让我有那么一点点兴奋外,就只剩下黄沙了。又是半夜,或者说又是傍晚,终于,晚上十点半,到达了目的地——喀什地区泽普县。
泽普县的日子是枯燥的,枯燥到就像不敢走出仅有几条街道的县城一样,为的是那一抹被重点保护的绿;泽普县的日子也是乏味的,乏味到就像把这里的扬沙天气当成家里的晴天一样。
扬沙的日子,我思绪万千,过去的一幕幕如同电影在脑海里不停地播放。经历,使我成长,也同样使我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