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家的平凡日子，似小桥下流水般的说慢也慢，说快也快。我已经上小学了，由于营养不良导致个子也没长起来，7岁了还不到正常乘车要求买票的高度，以至于母亲送我去上学的时候，尽管那个老师是我拐着十里八里的弯的亲戚，人家也非说我不够上一年级的资格（老家那时候附近是没有幼儿园的），于是我只能跟着一年级读个学前班，想来是把一年级的课本学了两遍，期末考试的时候我稳稳当当的拿了第一名。也许“第一名”的头衔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以至于我在小学阶段，都保持着这个光环，甚至当着班干部，还成了学校的“大姐大”，尽管到了三四年级，我们同级的学生只有我们三个，我，我表弟，我邻居家的孩子。

      上学的日子是最快乐的，稀里糊涂的感觉自己成熟的也特别晚，傻不拉几的快乐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虽然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懂事的太晚了，没有规划好自己的学业生涯，但那些个快乐是真实存在的。

        学校离家里特别的近，别人家的孩子可能只有放学了需要吃饭才往家跑，而我是下课的10分钟也可以回家转一圈。拿点小零食吃吃，记忆中能吃的零食也没啥，可能就是白馍馍。这个时候，母亲依然在家里喂着猪，父亲可能由于上学时间长，也没有掌握种地的些许技巧，母亲瞧不上父亲干的活也自然而然的负责起了家里的农活。本想着让父亲能好好挣点钱，谁知那时父亲和外公以及几个乡亲合资弄金矿（没有许可证，偷偷弄一点点）还给赔了，金子没弄下，赔了不少钱，后来母亲便常常说父亲就不是当老板的料！母亲的强势性格在这个家庭中愈演愈烈，好像父亲的不成器就是母亲能干的体现，然后这样女强男弱的家庭形式就此揭开了序幕，直到今天。

      母亲很爱干净，也很勤快，家里永远都会收拾的干干净净，包括我。上学的时候，每天别人家的孩子“蓬头垢面”的时候，我总是那个扎着干净的小辫，穿着漂亮衣服，衣服口袋里总会有条小手绢用来擦鼻涕的女孩。可能我的一年级老师非常喜欢我也是这个缘故。当然，母亲能把这些打理的很完美，也需要我和父亲的配合，父亲出门后那就不用管了，但是跟母亲在家的我就没那么随心所欲了。比如，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是叠好被子，装好小手绢。可千万不能用袖子擦鼻涕或者跟猴孩子们疯玩把衣服弄脏，否则回家就是一顿鞋底板子伺候，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屁股被打肿了，去我奶奶家，我奶奶说“你坐呀”，我半天不敢坐，奶奶带我去上厕所才发现屁股肿的老厚。嘴上嘟囔“霞打娃没一点哈数！”，然后赶紧找个鸡蛋打开用蛋清帮我抹抹。放假在家的话，早晨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早起的母亲把家里的地面齐齐整整的扫一遍，再把家里的柜子齐齐擦一遍，尽管家里没有几件家具看着很好，除了母亲的陪嫁箱子是黄色的，擦了后能看出来很干净，其余都是暗色的，黑色的柜，黑色的桌子，木棕色的板凳，黑色的案板橱柜，黑色的锅……，母亲扫了一遍又一遍的“土质”地板，甚至扫走容易起土的地方的土后，家里地面变得坑坑洼洼，只是看起来没有一丝灰尘。母亲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事事追求完美周全的人。

      那时候的一家三口挤在爷爷奶奶留给兄弟两人的一座房子里，我们住了一小半，爷爷奶奶叔叔娘娘住了稍大的另一边。没有大点的地方，乌漆嘛黑的厨房，满糊着报纸的顶棚和墙面，唯一用砖硬化了的客厅，里面放着一张桌子几个板凳，这就是我整个童年时期的家。可能许许多多的嘈杂的人情冷暖都是由这样一幢房子而起，又或许是家境太穷，又或许如老辈人一代代流传下来的“远亲不如近邻”，本意是说邻居关系的重要性的，可我觉得更像在说不亲近的亲戚连邻居也比不上。

      不记得叔叔是怎么娶娘娘进门的了，母亲也没曾提起，除了父亲拿了自己钱的那件事，其余的关于叔叔的媳妇这个人母亲从来都是咬牙切齿的，一句好听的话也没有。可能真的是被伤的太深，心里太恨！人嘛，总有那么一些过往的经历就像心里扎了一根刺，无论如何也拔不掉！

      父亲的性子属于“外软内刚”，怎么说呢，就是典型的在外说话没有分量，在家里有时候还挺不讲理挺倔，虽然看起来没有母亲强势，但也能把母亲气个半死。对外的父亲很好说话，不管别人来家里干啥，父亲都笑嘻嘻的，借啥都给，叫干啥都帮着干，对外人特别实在，没有一点心眼。有时候甚至有点唯唯诺诺的样子。可能正是父亲这样的性格导致我这个蛮横跋扈的新入门的娘娘觉得我们家好欺负，又或者她的“聪明劲”收拢了我奶奶；又或者确实爷爷奶奶人家比较喜欢自己的小儿子一家。当然了这些都是我之后的猜测，人心很复杂，往往参杂了很多的因素。也正是这个娘娘的进门开启了我们家和叔叔家两家人鸡飞狗跳的日子。

      一个著名的教育家说：一代女童的教育影响着三代人。少时间我理解不了，现在慢慢的深有感悟。

      我的这个娘娘打小母亲就早早去世了，据说在她们村里就是无赖泼皮，那“出口成脏”的能力我也是领教过的，骂人的那语言可能书面语都难以表达！或许真的是打小没有母亲的关爱，遇到过些许欺负，形成了她那大不咧咧的不吃亏厚颜无耻的性格，感觉这些词形容她都不够形象，还得加上《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里的顾二叔后妈“秦大娘子”的神韵，最经典的就是顾二叔的那句“你那么能演，怎么不去南曲戏班子唱戏”，把这些都融合在一起那就是我这位娘娘“本尊”了。但是小时候的我没有经历过人心的险恶，也看不明白别人是真心还是做作演戏，总觉得她待我很好，有时候甚至觉得她跟母亲的很多吵闹都怪母亲，直到长大了再看这种情境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

      爷爷奶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连两兄弟娶媳妇的钱都是借的，结完婚还都得自己还债，分家的时候东西不怎么多，外账还不少。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争抢的！以至于妯娌两个为此相互记恨至今。

      可能从分家开始，我母亲就觉得自己吃了亏，大概那个时候每家的父母都觉得需要照顾的都是家里的小的，所以就稍稍偏心一些。母亲分家拿到的就上述那些破破烂烂（在我看来），说是锅还是漏的，粮食也就一点点，大头都被我奶奶锁在了那个没分的大柜里。然后地、核桃树等，分给父亲母亲的都是偏的远的不好的那些。爷爷奶奶跟着叔叔家住，人家的就没再细分了，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就是“你奶把我跟你爸干干撵出来了”。其实在我眼里，小时候奶奶待我还是很好的，每每放学去奶奶那偶尔想吃个糖，奶奶是会翻出自己为数不多的钱，掏出来一毛两毛给我的。所以，年幼时母亲说这样的话我总是和母亲犟嘴，劝母亲老人年龄大了，别说那样不孝顺的话。可是后来才明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襁褓里时那抹温柔又睿智的目光是这个被母亲恨之入骨的娘娘的，因为后来母亲去选厂上班的时候，我是奶奶管管外婆管管，都离得特别近。爷爷奶奶分家后就搬去了姥姥姥爷的老房子住，而我们依然和叔叔家挤在一个房檐下。这个时候据说两个人已经闹翻了，貌似是我哭着喊着要吃房后边人家树上的桃，我父亲偷偷去摘了两个被人知道了人就开骂了，结果我母亲也是不吃亏的，就结下梁子了。后来母亲不在家，父亲也去县城里打工了，每每放学去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家时会经过我们家院子，我们家是在偏间，小时候也好奇从来没从叔叔家的正门进去过，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样的，看大门开着，老控制不住的往里边瞧，这时穿着花里胡哨的我那娘娘就从门里出来了，亲切的叫我的小名，作精附体似的嗲着：“囡囡，到我家里吃饭去呀，上去也挺远的，就在家里吃了得了”。那笑脸相迎的“温柔”，有时候还真能打动我，时不时的我也在人家那吃上一两次。可后来，不知道因为啥她和我母亲又吵起来了，她就说的可难听，说我母亲生女儿不养什么的，不要脸吃她家的饭啦啥的，硬把我母亲气的把我打一顿。两家一墙之隔，我在这边哭，她在那边笑，以至于后来我再犯错母亲打我从来都不让我哭，一旦哭了母亲会打的更凶。自此，我再也不敢去到我这个娘娘的“地盘”，包括院子也只能在我家的范围玩，两家院子中间的那一道野草清晰的向我诉说着界限！我也清楚的意识到了那抹眸光不可能是她的。

      后来有一段时间的假期，我都是跟着姨妈度过的。姨妈也算外婆家里读书较多的孩子，感觉也是家里最睿智的那一个，但是不知道为何，姨妈的人生不能说是失败，但在我看来可能确实是不太如人意，尽管姨妈从来没示过弱，承认过。姨妈告诉我，小时候家里穷，啥好吃的好玩的都没有，她偶尔才能吃上一个炒蛋。家里的任何东西都是有用的，所有的东西都比孩子有价值。小时候的她弄坏了她叔叔家的收音机，被我母亲打。玩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装着麻油的玻璃瓶子，碎了，油洒了一地，我外公反手就是一巴掌，扇的她脑瓜子嗡嗡的。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那个时候的外公特别害怕，可能这也是目前她跟外公不怎么亲近的原因，虽然平日里回家给买的东西倒是不少。跟姨妈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开心，那时候她已经在医院实习护士了，她对我非常温柔，也很舍得。那时候的那种小蛋糕开始在小卖部“流行”，之前我从来没吃过。姨妈给我买了一大袋子，想给我吃又怕吃的太多不好好吃饭长不高，于是就说放在柜子里，一天吃两个就行。可是小蛋糕那么好吃，我怎么忍得住让它待在柜子里而不是我的胃里呢，趁着姨妈上班不注意，我偷摸一会去取一个吃了一会儿去取一个吃了，没等到姨妈下班我就给吃完了。我躲在姨妈的宿舍门后，生怕姨妈回来骂，结果回来她知道后，啥脾气也没有，就说“吃了就吃了，主要我就怕给你吃的不舒服了。”姨妈上班比较忙，我也就比较无聊，医院旁边有很多人家，看他们在外面野，我特别想去，但又想到母亲最不爱我出去跟那帮男孩子弄得脏兮兮的了，又没敢去，就眼巴巴的看着。姨妈看见了就说，想去你就去吧，注意安全就行。谁知后来，我竟拿个石头砸破了一个小男孩的头，甚至人家大人来了我还抓着人家领口不撒手，姨妈来拉我我也不走，还对着姨妈的手咬了一口。但她忍着痛把我抱了回去，简单收拾了自己的手后就过来帮我洗干净脸和手，换上干净衣服，柔声叮嘱我以后千万不敢干那么危险的事了，看着姨妈的眼睛，真的熟悉似曾相识，后来姨妈才说，不知道营养不良的我咋力气那么大，拉也拉不动，还咬她一口，牙印现在都还在。也是在这我才确认了那抹温柔中透着睿智的眸光，后来每每将要犯错的时候总会想起那讲道理的眸光，而不是打一顿的鞋底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