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村儿傻乔儿前几天死了，大雪天冻死了，还怀着孕呢，太可怜了。”小学同学丽丽有一天给我发来微信。听到这个消息，我内心夹杂着悲伤与震惊。乔儿曾经是我们村知名的女傻子。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傻乔儿经常在小学周边晃悠，她蓬头垢面，头发上经常会夹杂着很多麦秸，破衣烂衫，一只手经常提着即将快掉下去的裤子，偶尔会嘿嘿地傻笑。我们知道她在等女儿琴琴放学。

孩子们见到傻乔儿就一边跑一边齐声喊：

“傻乔儿，傻乔儿，嫁个瘸子臭山根儿，一瘸一拐打媳妇，睡在猪圈的疯女人。”

傻乔儿听到孩子们骂她，她会愤怒地拿起棍子追着孩子们跑，嘴里也嘟囔着骂人，但她每次也就跟孩子们示威一下，并不会真正伤害到他们。

戏弄傻乔儿也算是我们小时候的快乐回忆。

01

傻乔儿是村里的掏粪工山根儿从甘肃买来的媳妇儿。乔儿18岁就被拐卖给山根儿了，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只是轻微智障，并没有那么严重，认识人，也能做简单的家务活儿。她年轻时，有两条粗粗的大麻花辫，水汪汪的大眼睛，长相还算俊俏。

山根儿小时候得小儿麻痹，有条腿不利索，有点瘸，因为家里也穷，所以在30岁才买来这么个傻媳妇。山根儿我们村里唯一的掏粪工，干起活来不怕脏、不拍累，但性格特别内向，基本不怎么跟村里人说话。

乔儿嫁给山根儿后基本就成了他的泄性欲的机器。因为乔儿有些智障，心理年龄只有八九岁，所以对山根儿每次的强暴行为是非常抗拒的。乔儿被强暴时，她经常大喊大叫，在家里乱跑乱撞，所以后来山根儿就用绳子把她五花大绑再办事儿。她哭喊得太厉害，山根就拿起烧火棍子打乔儿，她经常被打得皮开肉绽，青一块、紫一块。

山根儿嗜酒如命，每次给农户掏完粪，给他付了工资，他都要买瓶白酒，回家配上花生米自己能喝一瓶。喝完酒，就打骂乔儿：“我山根儿是啥命，生来就要跟大粪打交道，还娶了你个傻婆娘，我就是村里人的笑柄！”

醉酒后的山根儿对乔儿的家暴无所不用其极。笤帚被打烂了一把又一把；乔儿有一次被山根儿抓住头发往水缸里按，差点被呛死；冬天在家里烧煤灶取暖做饭，山根拿起烧红的火镩，直接烫在乔儿身上。

因为山根儿地狱恶魔般的家暴，乔儿病情越来越严重。后来，她经常走街串巷，头发蓬乱，脸上永远抹着像黑色煤炭一样的脏东西，衣衫不整，随地大小便。晚上想睡觉了，就找个玉米秸或麦子垛里一钻就睡觉。

02

乔儿怀孕了，婆婆也开始关照这个傻子儿媳妇，因为她想抱孙子。山根儿父亲死得早，他只有一个姐姐，早些年嫁人了，所以希望山根家能有儿子传承香火。

婆婆天天盼孙子，可偏偏乔儿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婆婆态度也变得冷淡了。乔儿虽然智障，但她对自己的娃娃亲，一直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谁也不愿意让碰。

可是婆婆怕傻乔儿伤到孙女，出了月子就把孩子抱走送到了山根儿姐姐家。乔儿找不到自己女儿后，每天喊着要娃娃，跑到大街上到处问：“我的娃娃去哪里了？”要不然见到别人家抱着娃娃就要抢。

乔儿因为在村子里闹得太厉害，山根儿就把她用条链条拴住双脚，拴在了猪圈旁边的棚子里。“傻婆娘，我山根儿每天掏粪，辛辛苦苦，以后你就在这猪圈旁住着，让你还每天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过了大概6年，乔儿又陆续生了三个女儿，其中一个因为营养不良，夭折了。因为一直没有生出来儿子，每次乔儿生完女儿，迎来的一定是山根儿的毒打，傻乔儿生命力还是很顽强，虽然遭到多次摧残，但身体还是没有什么大碍。

乔儿其中的一个女儿由奶奶抚养，另外一个女儿山根儿卖给了一家没有孩子的有钱人家，听说挣了几千块钱。

03

卖孩子挣钱后，山根儿突然感觉这个傻婆娘还有点用……

傻乔儿又恢复了自由身，不再被拴在猪圈旁了。他想让乔儿再多生几个娃娃，可以多赚点钱。她又开始在村里走街串巷，看看热闹。村里的好心人看到傻乔儿头发太长，会带她去理理发，送她一些自己不穿的衣服，可是没过几天，她又会变成疯疯癫癫的邋遢样儿。

乔儿又陆续怀了2次孩子，其中一个因为山根儿酒后家暴，不小心流产了。另外一个孩子又是女孩，出生后又被山根儿卖了。

跟乔儿接触最多的孩子是跟奶奶生活的二女儿琴琴，她不认识全世界，但她认识自己的女儿。她出去偷偷到地里偷的胡萝卜、摘的水果，从别人那里得来的糖果，自己从来不舍得吃，她会拿给女儿。琴琴很抗拒傻妈妈对自己的关爱，她从来没喊过一声妈妈，从小就让妈妈远离自己。

有一次，傻乔儿从村里一家婚礼酒席上偷了一个鸡腿，塞到口袋里，拿回来给琴琴吃。琴琴看到蓬头垢面的疯妈妈，一下子把鸡腿甩在地上，乔儿先是惊愕了一下，然后又是傻笑着捡起来鸡腿，她蹭蹭鸡腿上的土还要拿给琴琴。琴琴大声呵斥妈妈：“你这个疯子，你不是我妈妈，我才不吃你拿回来恶心的鸡腿。求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我同学笑话死我了，我以后住在奶奶家，不再回这个家了。”她说完，撒腿就跑出门外。

乔儿仿佛听懂了女儿的话，她默默地站在那里许久，眼睛里流下来眼泪……

乔儿从此不再打扰女儿的生活，她每天下午就在村里小学门口附近，等琴琴放学，只希望能看她一眼。

04

因为乔儿是傻子，经常袒胸露乳走街串巷，被村里一个老光棍老陈给盯上了。

乔儿被老陈强奸了，被村里人发现了，这又成了村里爆炸性大新闻，被传得沸沸扬扬。山根儿听说后，虽然并不稀罕这傻婆娘，但这脸面哪能过得去，拿上粪叉子就跑去老陈家找他算账。

老陈见山根儿来势汹汹，他都六七十岁了，哪里是山根儿的对手，所以就直接服软说道：“山根儿，你先息怒，这事儿纯粹是误会，村里人说的都是造谣，你又没有亲眼所见，再说你那傻媳妇谁能看上？你心里气如果还是消不了，那我送给你两瓶好酒，那可是我一直不舍得喝的。”

山根儿一听说又好酒，心里怒气马上消了一半，但还是不依不饶：“两瓶酒算啥，我的脸在村里都丢尽了。我非得教训一下你这个老流氓。”

“山根儿兄弟，你那个傻媳妇能值两瓶酒就不错了。不要生气了，我再给你割上2斤好猪头肉，给你送家里，总算可以了吧？”老陈说。

山根儿想想自己的傻媳妇，想想酒肉，强装勉强答应了先放过老陈，拿上两瓶酒，扛上粪叉就走了。

山根儿回到家，喝完酒，对乔儿又是一阵毒打。他嘴里骂着“淫妇”，揪住乔儿头发往墙上撞，额头鲜血直流，头发被狠狠地揪下来一大缕。

乔儿40多岁又怀孕了，山根儿怀疑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这次对乔儿不闻不问。山根儿只想等孩子出生了，再去卖个好价钱。

乔儿因为常年被家暴，风餐露宿，身体开始变得极度虚弱。

乔儿还有1个月就要临产了，那个晚上下着鹅毛大雪，天气极寒，她穿着褴褛衣衫在路上走着，冻得她瑟瑟发抖。她想回家，可是她找不到回家的路。她突然感觉肚子一阵剧痛，她脑子里闪过自己大女儿婴儿时的模样，二女儿琴琴，还有那些记不起模样就走了的孩子们……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发现傻乔儿死了，身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那隆起的肚子格外的刺眼，像一座雪白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