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只有一种,恶却有千千万。——这大概是“小说”的引言吧
1
在我发现自己已经被围进一个死胡同的时候,我想我一定要死掉了。
这段时间网上的一系列新闻突然清晰无比地出现在脑海里,各种各样的人,被发现惨死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无一例外,是被乱棒打死的。我向来无法接受这类血腥的东西,小的时候,连看抗战片都会让我夜惊,在床上乱哭乱跳,所以,可以说,我自觉地将它们无视掉了。或许心里总存在着侥幸,当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人永远是一个多情的围观者。
那四五个黑漆漆的身影压过来了……
但当我能够这样叙述的时候,我肯定还活着。
睡前忘记拉窗帘了,夏天的阳光出现得早,我在闹钟响前醒来,身体的懒惰让我有一种捉迷藏被找到了的失落感。是梦么,我想。总觉得不是一个好兆头。凌晨的梦是很准的,我的母亲这样对我说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一副自得的笑容,很多次,我和父亲将她对梦的讲述当成玩笑打趣她,然后看着母亲的预言实现。
好扯啊。眯着眼用脚探着床边的拖鞋。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真正具体的映像似乎只有那黑漆漆的死胡同与愈来愈近的人影而已。好扯,对于我这种死宅来说,出个校门都是罕见的事吧,更何况一个人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毕竟母亲在凌晨做的梦,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没有发生的嘛。
把脚放进拖鞋的时候,傻子似的笑了一下,歪歪扭扭地起身找衣服去了。打开衣柜,看见了一件沾满血的衣服。
2
把身体里的一股气狠狠憋住,关上柜子门,然后再一口气呼出来。一股血腥味。我嫌弃地抱怨道:啊怎么来姨妈了。室友陆续醒来,缱绻的哼哼声,木床的吱呀声。
等室友离开寝室,我把这件衣服揉到一个袋子里,再用两个袋子套好,塞进柜子的最角落里。我在想什么,大概我什么都没想,奇怪的冷静压住了恐惧与惊异,虽然我能意识到它们的存在,但不至于影响到我的行动。我似乎向来有一种自觉无视的倾向,所以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自主选择的麻木感。
当我吃完早餐晃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显得颇有些吵闹。几个几个的学生扎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是兴奋感吗?
“真爽快,这些杀人的暴徒大概想不到有一天会被一起干掉吧。”我听到后排有一个男生这样说。
打开手机上的新闻客户端,我在本地新闻的首页看到了这条消息:今晨于XX发现四具死亡男尸,手持棍棒,疑似系列杀人案暴徒。
“是谁杀的呢?”有人问。
是谁杀的呢。我想。身体突然颤了一下。
印象里的系列杀人案件,原来不是昨夜那个梦留给我的,而是前段日子里真真切切出现在现实生活里的。
啊我怎么把生活过得跟梦一样啊,内心的小世界有些崩溃。
下课后背上书包往校门口走去。在人行道红绿灯口等了很久,有点不明白自己想要干什么。身边经过一帮骑着山地车的男孩子,领头的男生对后面的一个男生大声说道:不知道我们现在过去,案发地有没有被清理过了。
我往寝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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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大概不是一个梦了。但我能做出的猜想,却是比梦还离谱的。
如果没有那件沾血的衣服,我或许还能认为,自己在梦中看到到了那个神秘者的眼睛所见到的东西——这个经验我也有过,比如在某地发生踩踏事件的时候,我在梦里受到了重物的压迫。
然而这件沾血的衣服,却出现在了我的柜子里。我把袋子从衣柜的最角落里掏出来,一种荒谬的可笑感让我有些难以自制。最近是中二向的动漫看多了么,这可是唯物主义的世界啊。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这件衣服或许是那个神秘者偷偷放到我这里的。这么想想,自己还有些奇怪的自傲感呢,竟然也可以参与到这种神圣的大事里去。
我解开袋子,把衣服拿出来,走进卫生间,想试试能不能把它冲进下水道里去。对着蹲坑愣了五秒,又拿着它转身出来,扔进洗衣盆里去,倒上三大盖子的洗衣液。
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想不出来自己昨天穿的是哪件衣服了。
4
对于这起案件的调查似乎没有取得什么突破。那个晚上那个巷子附近的监控资料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相关管理人员在摄像机面前的不知所措样,跟从前敷衍了事的神色是不同的。
这几天似乎总是被人盯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这个感觉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大概是自己也一直用类似的眼光去观察身边的人吧,于是对这种类似的视线感到熟悉以及有些恶心,但我没办法确定是谁。几天下来,没有在自己的身边发现什么可疑的观察者。
当旁观者让人觉得有些快感,然而一旦沦为被旁观者时,就如活在一个用藤刺扎成的笼子里,连歪个脖子都让人觉得生硬。
中午下课走在路上的时候,又一次地感受到了这种视线。从脚跟到腰部到脊背再到头顶,身体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我停了下来,装作回复手机消息的样子,在路边的一排椅子上坐下。
各种各样的人在我前面走过,在我的视线可及之处,是形态、肤色、走姿各异的双腿。是哪一个?走路的速度频率有没有乱掉?走过的时候有没有转身?
看到了。一个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的大叔,一个斜挎的黑色包垂在他的臀部以下的右侧。我等了几秒,站了起来,开始跟随。
从一个被监视者向监视者的转变,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这是暴露自己的快速方法。然而对于处在迷境中的我来说,这应该能加速改变些什么。
5
几天下来,似乎这种举措并没有发生什么效用。我能发现的仅仅是每天跟踪我的人都不一样,但不曾发生任何能突破这种局面的事件。于是便不禁地怀疑自己,是否这一切都在自作多情。
每次当这种感觉升起来的时候,衣柜里那件带血迹的衣服总会给自己泼一盆冷水。距离上次的暴力事件已经多久了?应一个月有余了吧。在这段时间里,新闻并未报道同一类的案件,这已经超出了先前相似案件出现的时间间隔。大概是终于沉寂下来了,随着那五个暴徒的死亡。而我,似乎是一个奇怪的见证者。
于是日子照旧平稳地过着,少了些神经质后,似乎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素日里与身边人交往的模式化言行甚至感出些温情来。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但并不意味着性格的孤僻,我与众人保持着友善的关系,虽然于我而言,保持的手段纯粹是工具性的,但可能对其他人来说,也是如此。人之间的相互不了解,造成了自我独特的错觉。
已开始入夏,温度容易熔化人的理性,形形色色的流氓日渐活跃了,在大学校园内及大学附近,这种情况则甚为频繁。由于内心的恐惧感,我与阿萍夜间外出兼职时,总结伴而行,似乎两个女人就能抵抗夏天的流氓似的。
今夜依旧是如此,但当我走到一个小区墙外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阿萍不见了。一阵凉意从膝盖这直直地冲上来,发麻感像网一般地将我罩住了。
阿萍?我轻声地,更像是在试探。
阿萍,你在哪?声音大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回音。
我无法大声呼喊,因为恐惧,也因为直觉告诉我不能大声呼喊,“自保”这个词,卑鄙地出现在脑海里。
我向远处亮灯的保安室跑去,一边跑一边报警。可就在我挂完电话后,我听见了阿萍向我呼救的声音。“宴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