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00年,位于格林威治的本初子午线上一棵大树破土而出,遮云蔽日。
与普通植物不同的是,这棵树不用进行光合作用,反而,在不断地吐出肉眼可见的黄色毒气,人类接触后皆变异为僵尸!谁也不知道这棵树是如何长出来的,待人类反应过来,穿戴着盔甲试着去挖出这棵树,却发现,这树的每一条根茎都大得需要几个成年人合围才能抱住!根已经深深扎根在土壤中,人们甚至怀疑这棵树已经抓紧了整个地球。想要逃出地球已是不可能了,这棵树的每一条根茎都可以再长出另一棵一样的树,子子孙孙无穷尽,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建筑在青藏高原上的精钢之城是人类最后的留存之地,大树的根茎暂时无法破开千万年的冰雪以及岩石。终日笼罩在周围的黄色毒气,放眼望去,整个地球被这诡异的树占据,以及时时刻刻准备着冲上青藏高原的从前的同类——僵尸大军。危机四伏,人类难道就这样灭绝了么?留在精钢之城的人们在防毒盔甲中焦头烂额。
“找到了!找到了!”精钢之城中仅剩的一名博士手舞足蹈,穿着从头罩到脚的盔甲背着氧气管,跳得叮叮当当响,看起来分外滑稽,可是没人笑得出来。
“安德森博士,您找到答案了?”眼看着没人阻止,来自中国藏族的年轻人德吉,拉住不断蹦跳的安德森,企图让他淡定下来。可是安德森是出了名的老顽童,获得诺贝尔奖的时候都不愿上场领奖,反而在实验室里发现稀有元素更能让他high起来。他曾经想以自己的身体为实验,吸收毒气,被拦了下来。此刻他找到了解救人类的办法,更是无与伦比的快活。
“这种树我将它命名为‘死亡神树’,过去的几千年,我们把去世的先辈全都埋在土里。地球的土壤中已经聚集了太多的尸体,来不及降解,超负荷了!这棵树,就是聚集了所有死亡者的身体作为养分,猛然破土而出的大树!它吐出的毒气就是化尸气,所以能把人变成僵尸!我们现在,就是在同先辈做斗争!他们想以亡灵之身占据地球,我们想继续生活下去!”蹦跶着的安德森突然严肃起来,拉住德吉的手,认真地说道。
人群中一阵吵吵嚷嚷,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将唯心主义的东西用这么唯物的方式体现出来,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人提问道。
“要攻破这棵树只可能从内部攻破,它是树,说穿了就是个木头。用烧的!”
“可是我们不是没试过火攻,而且现在连氧气都没了,怎么烧?”
“火山。”安德森沉吟片刻,答道。
“火山……已经被死亡树占领了吧……”从富士山逃来的日本人加藤雄介说道。
精钢之城里一片安静,只剩人们在盔甲中的粗重喘息声。白雾爬上人们面前的透明罩子,又消失掉。片刻,传来安德森的长长叹息声。
“那只剩一个办法了,我们居住的地球最中心,有一个壳。壳里包裹着无数岩浆,那是比火山中喷出的岩浆温度高得多的地心之力。而这个壳,看似坚固,其实就像鸡蛋一样,因为受力平衡,才从未被破坏过。如果有人能够破坏掉地心这个壳的某一点,那么里面的岩浆会从四面八方炸裂出来。死亡树扎根在土壤里,自然没有生机。马里亚纳海沟是最接近地心的地方,如果我的估算没错的话,从马里亚纳海沟最底部爆炸,我们就能做到。”安德森教授缓缓说道。
“可是这个任务有死无生,马里亚纳海沟太深了,陆地上无法远程控制,只能靠下潜安装的人力控制。海中的信号接收不比陆地,洋流影响、温差影响、在深海里甚至一只鱼游过带来的微小波动,都能带来干扰。”精钢之城里,安德森的声音渐渐低沉。素来是一个老顽童的他,此刻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的透明面罩渐渐被吐出的白雾蒙住,直至再也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音。
“我去吧,我在高原上长大!习惯了氧气稀薄的环境,最适合下潜的只有我!”德吉握了握拳头。
“ちょっと待って(等一下)!”那个来自富士山的加藤雄介站了出来,声音还有些颤抖,“我,我会开潜水艇。我也去!”
“我也去吧,安装炸弹这种事非我莫属啊!”一个俊朗的白人排众而出,轻轻撞了一下德吉。然后紧紧地抱住安德森博士,小声说道:“爸爸,我爱你。”
安德森博士的面罩上白雾散去,露出一张老泪纵横的脸,他拍拍儿子的肩膀:“去吧,小安德森。我的特种兵儿子,你知道的,从小你就是我的骄傲!”
“我把最新型的潜水艇改装了一番,用上了我最新研制的材料。能够承受1100个大气压,足够你们潜到马里亚纳海沟了。可是……里面储存的氧气,只够你们潜到海沟……不够你们再上来了。”说到最后,安德森的声音开始颤抖了,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但却承受着比一般老人更多的痛苦。
德吉三人走到精钢之城最高处,那里停着一架直升飞机,样子有些奇怪。安德森博士在后面搓搓手:“抱歉了,时间来不及。只能改装一下潜水艇……”三个年轻人了然地点点头,向飞机走去。漫天黄色气体,三个义无反顾的背影渐渐模糊,“他们是带着人类的希望去的啊……”安德森小声对自己说,“可是,那是我的儿子啊。”安德森想起儿子出生时的样子,细细的小胳膊小腿,挠一挠还会咯咯笑。
“等一下!”三个年轻人止住步伐,狐疑地看向声音来源。却看到安德森博士缓缓走来,更让他们惊恐的是,安德森博士边走边褪下盔甲!
“爸爸!你在干什么?!”小安德森冲到博士面前。站在面前的,和普通老人没有什么两样,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臂,托在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小安德森腋下。
“还是抱不起你了啊,儿子,爸爸多想再抱抱你。你那时候,这么小……”安德森用手比划了长度,“我每次把你举起来,你都很开心……我……”安德森再也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了,他的瞳孔已经完全涣散,一张脸变得狰狞可怖,下颚“咔咔”作响,沾染了毒气的安德森,已经变成僵尸。
此时的安德森僵尸转身离开,走到精钢之城的边缘,转头看了一眼小安德森,眼睛中似乎又有了光,狰狞的脸在模糊的空气中好像又变得那么慈祥。
“不——爸爸!”小安德森洞悉了父亲的意图,试图冲上去拦住他。却看到父亲纵身跳下,落入城下的僵尸群中,四分五裂。
德吉和加藤把小安德森拖入直升机,两人对视一眼,说道:“小安德森,其实我们俩也可以做到的。”
“我要去。”小安德森抬首看着关切的两人,坚定地说道。
“北纬11 °,东经142°我们到了。”小安德森看着定位的仪器,对两人说道。德吉换上潜水服,“垂直下潜,这个季节的洋流会把我们送到离最深处不远的位置。”
深海中,静的有些可怕。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的小安德森,紧紧盯着定位仪,除了偶尔的指导转向,不发一言。驾驶着潜水艇的加藤也有些紧张,只剩下德吉,有些不适应此时的环境。
也不怪他,起初刚入海时还会有些鱼类,到如今的深度,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就像泼了墨的黑夜,不是陆地上的漫天毒气,而是彻彻底底的黑暗。“喂,哥们儿,咱们这趟是必死吧?”德吉突然开口。
“嗯。”只有加藤回答他。罢了,有也比没有好,德吉耸耸肩。“既然都要死了,聊聊吧。喂,小安德森我也说你呢!”他拍拍小安德森。“你们西方人不是信上帝吗?博士会上天堂的,你一会儿也会。这么说的话,你们马上又要见面了!”德吉说了个冷笑话,在黑暗中为自己抖出的机灵点了个大大的赞。
“你说的对。”可能是被德吉说服了,小安德森此刻竟然变得有些轻松。“我们来聊聊吧。”
“这就对了嘛!”德吉得意地笑了,加藤也被此刻的情绪感染,“说的是,既然要死了,就要痛痛快快地死!”
“喂,商量个事。一会儿中途放我出去,我去装炸弹。你们说不定还能开着潜艇回去。”德吉说。
加藤和小安德森两人神色一紧,这个德吉竟然是想牺牲自己让他二人活下来!德吉声音听起来有些轻松:“加藤你得开着潜艇,不能出去啊。安德森,你老爹才死,你再死了安家就绝后了……”
“开什么玩笑!”看起来一向懦弱又儒雅的加藤声音突然拔高:“这水深,你出去立刻就被压成饼干了!而且你当这是公交车吗?”
“是啊,你才说了我要和我老爸见面的。”
片刻沉默,艇中又恢复了一片极致的沉静。许久,德吉的声音响起:“我从小就没有家人,在高原上长大。你们知道天葬么?藏族人相信人死了以后要把尸体放在高高的悬崖上,任秃鹫食用。我就想啊,阿爸阿妈会不会也是死了被秃鹫吃了?所以我一直厌恶天葬,每次看到天葬我都偷偷躲在旁边,等人走了,我把尸体偷出来埋掉。埋在秃鹫吃不到的地方……”
“所以你认为现在的灾难是由你造成的?”加藤问他。
“我不知道,博士说……”德吉有些慌乱。
“德吉,这不关你的事。上帝说过,这是善。”安德森说。黑暗中,他的眼神闪闪发亮。
“糟了!”负责驾驶的加藤,声音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慌乱。潜水艇内部红灯大闪,让人心悸的“滴滴”声循环不绝。
“潜水艇能承受1100个大气压,原来的斐查兹海渊是10924米,现在已经超过了这个深度却还没触底!可能,还有20米左右。潜水艇,恐怕承受不住……”
“那会怎样?”德吉问。
“上千个大气压,会在顷刻之间把潜水艇捏扁,包括我们……”加藤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办,救不了他们了?”
红灯还在闪着,无力地提醒着三人,压力已到临界点。
突然“嘭”的一声,三人均是一惊,抬头却看到潜水艇舱尾部一块凹了进来。
安德森拍掌:“我明白了!”他拉住德吉和加藤二人,“我们还有办法!爸爸曾经研究过深海生物,发现它们的骨骼极其特殊!极扁极薄,柔韧性也很好!他改造的潜水艇也是这个原理,否则刚刚就不只是凹进来一块,而是直接捏扁了!”
“那……我们怎么做?”加藤问。
小安德森沉吟片刻,“炸掉后面的氧气舱,产生动力让我们冲完最后的距离!同时,我们带着启动的炸弹……”
“人体炸弹么?”加藤喃喃道。
“听起来挺刺激的。”德吉耸耸肩。
“滴滴”声越来越急促,舱内的三个年轻人心境反而平和下来,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准备好了吗?”加藤问道。
“嗯!”
红灯停止闪烁,令人心烦的“滴滴”声也停止了。不断地危险提醒好像知道在必死之人面前的焦急只是自作多情,索性也闭上眼睛不再恼人。
暗无边际的深海之中,1100个大气压生生压住了巨大的爆破,原是能炸毁一座最坚固的大楼的力量,此时在海中好像吐出一个小气泡,可就是这个小气泡,却产生了反冲力,让艇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向斐查兹海渊。
触底的片刻,甚至还轻轻弹了一下,就像小孩子扔在水里的石头,被浮力抬起的弹动。却又在下一秒,带着炸穿地心的力量,碰向了最坚固的地心壳层。就像鸡蛋壳的一角被磕,整个鸡蛋出现了无法阻止的裂痕,地心壳这层壳,终于裂了。
青藏高原上的精钢之城,僵尸在城外渐渐逼近。精钢渐渐也不能抵挡僵尸们的进攻,躲在城内的人们缩在盔甲中瑟瑟发抖,氧气将尽,横竖都是个死了……
就在他们将要放弃抵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来自地底的一阵震动,起初很细微,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经站立不稳了!外面的僵尸们无知无觉,却在地裂时落入缝隙中,被蔓延上来的岩浆淹没。死亡神树扎根在底下的根茎最先接触到从地底漫上的岩浆,数人才能合抱过来的粗茎被岩浆毫不留情地化为灰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湮灭。
岩浆漫上陆地,带着灼烧净一切的力量,如同赤练一般席卷着整个地球。涛涛灼浪,焚尽空气中充斥的每一丝死亡气体。最后岩浆在精钢之城外的裂缝中停下,仅剩的人类,仍然幸存……
“博士为我们打算好了,这是地球上最高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人群中涌起一阵欢呼:“他们成功了!”
被妈妈抱住的小女孩儿——瘦小的她们待在女孩儿父亲 让出来的盔甲中,小女孩儿问道:“妈妈,德吉还会回来么?”
清澈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欢呼,人群安静了下来。女孩儿的妈妈说:“德吉他们,是英雄啊……”
地心,德吉三人在草地上醒来,身上的盔甲已经被炸得破烂,性命却无大碍。
“我们还活着?”德吉问。
加藤看看德吉,又看看安德森,“这,会不会是天堂啊?”
安德森点点头:“很有可能,我爸爸也许在这里。”说完便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后面的森林跑去,大喊道:“喂——老安德森!你在这里吗?”
德吉和加藤看着安德森远去的背影相视一笑,一会儿又看到安德森一脸惊慌地跑向他们。“喂,怎么了?找到你爸爸了么?”德吉冲安德森挥挥手。
却又看见安德森一边挥手,一边奔跑着,还喊道:“Run!”
森林中飞起大片翼龙,他们的脚下开始颤抖,德吉呆呆地看着安德森跑来的方向,“加藤,那是什么啊?”
“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