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十八岁之前,我生活在一个毫无人性的恶魔手中。
恶魔只教我杀人,若我不肯杀人就会被她杀掉。
她要我以杀人为荣,以杀人为乐。
为了活下去,我抵抗生理和心理排斥,成为受恶魔操控的傀儡杀手。
多年来,我为获得自由之身,隐匿锋芒,暗中筹谋。
终于在十八岁这年,以命相搏,凭一己之力,杀掉教我杀人之术、逼我杀人的恶魔。
“你身中蛊毒,杀了我,没有解药,你也活不了多久。”这是恶魔死前对我说的话。
“托你的福,过去,我每天都担惊受怕,活在死亡的恐惧里。现在,我不怕死,人终有一死,我不追求生命的长度。与其一辈子当个杀人不眨眼的傀儡,终生受制于人,我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为自己活一次。”
她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将我训练成杀人利器,替她杀人取利。
她绝对想不到,这个利器最后会刺向她自己。
我一把火烧了那个冰冷阴暗的魔窟。
火光满天,火海涌动,火舌在肆意狂欢、在疯狂舞蹈。
魔窟在火舌舔舐下慢慢消失。
看着大火一点点吞噬我曾经厌恶的一切,我心中的隐忍,在那一瞬间得以释放,我积攒多年的仇怨,也渐渐得以释然。
我将杀人利剑投入火海,卸下一身的杀人装备。
鞋底的短刀,腰间的飞镖,袖中的利剑,藏毒的戒指,头上的发簪……藏于身上的杀人利器,叮叮当当掉落一地。
摆脱恶魔的束缚,我不再是一个杀手!
我的意志由我支配,不做傀儡。
不用时刻警惕,无需武器傍身。
以前,我只有一个代号,叫恶枭。
今后,我要做回自己,我叫关卉倾!
我身心从未感到如此轻松,借着身后熊熊的火光,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
2
身为杀手,我早已习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存环境。
面对梦寐以求的自由生活,我却陷入迷茫。
我渴望在这个世界找到一种舒心的生活方式。
我该何去何从,该如何融入这个世界?
世人讲究“安身立命”,我无处安身,更不晓得何为“立命”。
唯一确定的是,我再也不想杀人了。
为了糊口谋生,我想办法给自己找差事。
洗衣做饭我不会,女红刺绣我不行。
精细活儿我做不来,力气活儿我能干。
我选择去码头扛包。
工头见我是个女的,想都不想,直接把我打发了。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用剑杀人。”
“我们女人浑身是宝,柔弱、美貌和眼泪,都可作为杀人利器。”
“美貌抓住对方的眼,柔弱攥紧对方的心,眼泪让他们放下戒备。”
“趁其不备,我们便可出手取其性命。”
这是我恶魔生前常对我说的一些话。
不过,我从不利用美貌杀人,因为我的剑从不失手。
离开魔窟后我才知道,女性是一个不受欢迎、不被喜爱的性别。
妇人之仁,最毒妇人心,哭哭啼啼像个娘们,凶凶巴巴像个泼妇……骂人的话似乎都跟女性有关,即便他们骂得自相矛盾。
“不要女的。”
这是我找工作被拒绝时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我问:“为何不要女的?哪些工作需要女的?”
“哪个正经良家女子会出来抛头露面?”
“传宗接代时需要女的,男人睡觉时需要女的。”
那些男人开黄腔时,神情出奇的一致,脸上都带着猥琐的笑容。
放在以前,他们敢这么跟我说话,是会没命的!
我可以徒手拧断一个人的脖子,可以在百步之外射穿一个人的脑袋。
他们该庆幸,现在的我不想杀人。
见我急于谋差事,一个尖嘴猴腮,嘴角长有带毛黑痣的男人告诉我,有个地方的活儿特别适合我。
我喜出望外,请他为我引路。
谁知,他竟将我骗至青楼。
老鸨趁我不注意,将我锁在客房里。
“瞧瞧那脸蛋,绝对上等货,妈妈有了她,一定客似云来,还愁没钱赚?”
透过门缝,我看清了那个男人和老鸨交易谈判的过程。
他偷偷把我卖了!
我暗中把他杀了!
“既然是卖我得来的钱,这些钱本该属于我。”
人迹罕至的狭窄小巷里,黑痣男倒在地上,面目狰狞。
我拿走他卖我得来的钱,若无其事回到青楼,回到那间关住我的客房。
3
我只想像寻常女子一样生活,为何那么难?
世界那么大,容纳女子的空间却少得可怜。
身为女子,是否注定只能在夹缝中求生?
老鸨教了我一些出卖色相,魅惑男人的技巧。
女人的美貌向来是藏得最隐秘的杀人利器,这些手段,恶魔早已教过我,我怎么会不懂呢?
只是生理和心理上的排斥,令我不屑于使用这些手段。
老鸨还告诉我,容颜易老,女人的美貌不会永远值钱。
她要我不惜一切代价,使尽手段去掏男人口袋里的钱。
我不反驳老鸨的要求,假装似懂非懂,任她安排。
老鸨急于让我为她赚钱,迫不及待安排我接客。
嫖客想吃我豆腐,我把客人的胳膊拧脱臼,将他按在桌上,拿起茶汤淋在他头上。
得知我怠慢客人,老鸨怒气冲冲要教训我。
我躲开她抡向我的拳头。
她恼羞成怒,叫上一群龟公和打手,手持棍棒将我团团围住。
老鸨撸起袖子,双手叉腰训斥我:
“看不出来呀,你性子挺野啊!”
“我告诉你,落我手里,你算是遇着人了。”
“这世上,可没有你妈妈我训不服的人。”
“你敢伤我客人,那是在破我的财,只能打你消灾了。”
“你这标致的小脸蛋,打坏了怪可惜的。”
她扭头提醒身边的打手:
“这脸蛋一看便是金鸡苗子,好生留着给我下金蛋!”
“不过,新来的妞向来脾气硬,不打不长记性。”
“给我狠狠地打!小心别打脸!”
一个年近半百、满身油肉的老妈子,加上几个长得像歪瓜裂枣的小喽啰,收拾他们,对我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我将龟公打手们打晕打残,还将鼻青脸肿的老鸨反手绑在床上。
“救——”
一个侧躺在地的人想喊救命,“命”字还未出口,我一脚踩在他脸上,脚底传出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我面无表情地警告其他人:“识相的话,通通给我闭嘴,否则,我就把你们的舌头割了,再把臭袜子塞进你们嘴里。”
卖命的狗最会看人脸色,几个躺在地上的龟公打手,原先清醒地瞪大双眼,见状便立刻闭眼装死。
“姑奶奶饶命,我知道错了。”老鸨哀哀向我求饶。
“既然知道错了,你打算怎么改?”
“姑奶奶让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
“你不是喜欢接客吗?我帮你接客!”
老鸨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你帮我接客?”
“对啊,我帮你接客。”
外面歌舞升平,各种淫笑声不绝于耳。
我在房间里点上青楼常用的催情香,走出门对楼下的客人们喊道:“各位老爷、公子、贵客们,”我声音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到我身上,“今日,妈妈亲自接客,愿意伺候妈妈的来客,今天所有消费全部免单,另赏十两银子以做报酬,有意者报名等候,先到先得。”
现场一片沉寂,震惊和好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看客们在确定我所言非虚之后,他们集体爆笑,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有人起哄,大声嚷道:
“妈妈一大把年纪了,还能经得起折腾吗?”
“我们男人都是来青楼花钱的,可没见过来青楼赚钱的。”
“我们只见接客赚钱,可没见过接客花钱。”
……
我看出有人蠢蠢欲动,可能是碍于面子,迟迟不敢行动。
我故意添火,回应道:“诸位往日得妈妈诸多照拂,今日妈妈施恩,大家不照顾一下妈妈的生意吗?”
“我来!”
“我也来!”
“我先来!”
……
响应者此起彼伏。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第一个进入房间的人扶着腰带,开门昂首挺胸走出来。
他肥头大耳,油光满面,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第二个人急不可耐,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走进去。
第一个出来的人,一群男人涌向他,将他围得水泄不通,一脸好奇又好色的表情,问他感受如何?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
排队“伺候”老鸨的嫖客接二连三走入关着老鸨的房间。
青楼姑娘们在远处望着,神情各不相同,有幸灾乐祸,有紧张害怕,有漠不关心。
我被逼杀人,她们被逼卖身,都是落难的可怜人。
人生掌控在别人手里,大家都身不由己。
4
“姑娘们的卖身契在哪里?交出来!”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就指着她们赚点养老钱,你拿走她们的卖身契,不是要我老命吗?”
“我留下为你卖命,帮你赚钱,你放她们离开。”
“呀呀呀,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老鸨吓得脸色突变,“我一把老骨头,可再经不住你折腾了。”
“痛快点,交出她们的卖身契,否则,我就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别别别,实不相瞒,明面上这青楼是我的,可我只是个管家,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等等,我去问问我们东家。”
老鸨带着惊恐的神色,匆匆离开。
5
杀手的神经向来敏锐,相比常人,更容易感知周围险境。
碎茶叶浮在浅褐色的茶汤上,我食指摩挲杯口,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门外动静。
上楼的人大概有二十人,步伐稳健且整齐有力,一听便是练家子。
声音离房间越来越近,明显是冲我来的。
我猜,他们是老鸨搬来的救兵。
房门被踹开,一个腰挎大刀,头戴高帽的捕快慢悠悠走进来。
他豆大的眼睛上是粗糙的断眉,泛红的大鼻头布满黑点,人中两侧是油亮的八字胡,肚子圆得像蛤蟆鼓腹,那模样实在丑得不堪入目,多看一眼都是对眼睛的侮辱。
他进门看见我,凶神恶煞的样子迅速变了脸色,那是好色之徒看上猎物时常有的表情。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对老鸨道:“妈妈,你说是这个小娘子在你的地盘闹事?”
“可不是嘛?官爷您得小心,这小贱人厉害着呢,我手底下的人都吃过她的亏,就连我也……”
老鸨向捕快告状,说着说着就开始掩鼻抽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妈妈放心,妈妈交代的事,我何曾食言过?”
6
捕快向后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老鸨有些不放心,犹豫道:“官爷?”
“妈妈放心,这个小娘子交给我,今日我受累,亲自帮妈妈调教她。”
老鸨得意地瞥了我一眼,领人离开,将门带上。
捕头色眯眯地看着我,“酒色财气”这几个字在他身上不是形容词,是具象的体现。
他看起来油滑得像一条鲶鱼,十分恶心!
我一直不愿杀人,他却让我起杀心,萌生想杀人的冲动。
直接杀他好像太便宜他了,何况他是官差,我不想惹祸上身。
索性就从了他吧。
我虽不带武器,为以防万一,也藏着一些迷药防身,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中迷药的捕快沉浸在春梦中。
他把粪桶当成我,抱着粪桶又亲又舔,时而和粪桶在地上打滚,时而骑在粪桶上,时而坐在粪桶里。
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美人美人”,满脸沉醉。
我看着心烦,时不时上去踢他几脚,用巴掌扇他,挥拳头抡他。
他似乎长着一副贱骨头,我打得越狠他越兴奋,不停地喊着“舒服,用力”。
我干脆拿他当练拳的沙袋。
我知道门外贴有几双耳朵,正在监听屋内动静。
因此,我边打边喊:“官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求官爷手下留情。”
很快,他的胆汁都被我打出来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我不仅从恶魔那学会杀人,也学会不少折磨人的本事。
被恶魔控制的十几年里,我每天都盘算着怎么逃离魔爪。
如今是自由之身,我不允许任何人胁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我凭轻功钻出屋顶,溜到厨房,用热水泡了一壶超浓的辣椒水。
既然不能让他死,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热辣滚烫的辣椒水,从壶嘴倾斜而下,淋到捕快的下体上。
他眉毛微动,但没有醒来。
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心中没有任何恐惧和愧疚,反而有一种折磨人的快感。
7
两个时辰后,门外窸窸窣窣响起开锁的声音。
门一打开,我就扑到门口,抱住老鸨,哭天抹泪道:“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哟哟哟,怎么了怎么了?”老鸨装出很关心我的样子。
她围着我转圈,上下打量,看见我披头散发,衣服被撕的得不成样子,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浑身上下都是青一块紫一块。
她假装心疼,惋惜道:“这……这官爷,下手也没个轻重,怎么把你折磨成这样?”
她手捏住我的下巴,仔细瞧过我的脸后,开心道:“幸好,没破相。”
老鸨没有识破我的伪装,我脸上在哭,心里却偷笑。
我利用易容术,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把自己装扮成被打、被虐待的模样。
老鸨走入内屋。
犯罪现场早已被我收拾干净,捕快正赤裸上半身躺在床上,鼾声震天,睡得像一头死猪。
“官爷,官爷?醒醒。”老鸨轻推打呼噜的捕快。
他只是吧唧嘴,像在做美梦。
老鸨无奈将被窝掀开,看见肿胀起泡的下体,吓得倒吸凉气,又赶紧盖回去。
周围人惊得不敢出声。
老鸨赶紧叫人去请大夫。
她抚着胸口,惊叹道:“妈妈我干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阵仗啊。”
老鸨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一旁连连摇头,装出一无所知的无辜模样,看似伤心难过,实则无动于衷。
老鸨无可奈何,决定先等捕快醒来再说。
大夫来看过后,捕快勉强睁眼,老鸨问他我是否有认真服侍他。
捕快频频点头肯定。
当他感觉到下体传来的痛感后,掀起被子看了一眼,未撑过三个数,便被吓得当场晕过去。
老鸨命人将他抬回家。
8
我假装被捕快的淫威驯服,愿意留在青楼卖身。
或许是记恨我之前折磨她,出于对我的报复,老鸨源源不断将客人推进我房里。
那些点我的嫖客,都在我的房间里做了个春梦,抱着粪桶猛啃一圈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渐渐地,青楼的生意每况愈下,原来热闹喧嚣的地方,变得越发凄凉。
不出一个月,已无人光顾。
门口路过的男子,看见青楼里的姑娘同他们招手打招呼,都像躲瘟神似的,迅速跑开,躲得远远的。
老鸨不明所以,一味拿姑娘们出气,骂她们没本事,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我知道那些男人为何不敢来。
我将老鸨平日偷加入客人茶水里的壮阳药换成“泄阳草”。
来过青楼的男子,回去之后几乎都“阳痿”了!
如此难以启齿的秘密,怎么会有人宣之于口呢?
若我只是放走这些青楼姑娘,只要男人们还有召妓需求,老鸨还是会想办法物色新的姑娘,来供这些男人取乐。
需求不断,供给不停。
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直接断掉那些男人的需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反正在这里有吃有喝,我就静静等着,等着青楼关门大吉的那天。
9
“妈妈,听闻你最近生意不好,我奉县太爷之命,过来瞧瞧。”
若不看脸,听声还真辨不出来,说话之人正是之前的鲶鱼捕快。
我一听声,便知他已成断根之人。
他形象与之前判若两人,眉毛修得很有型,嘴边没有胡须,脸上擦满白粉,唇瓣抹了口脂,手时不时翘起兰花指。
老鸨热情迎上去招呼:
“哟,官爷,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盼来了,您再不来,我们这店可要关门了。”
“姑娘们,出来接客。”
“官爷,今日要哪位姑娘伺候呀?”
姑娘们排成排,像货物一样等着被挑选。
鲶鱼捕快毫不犹豫选中我,命我出列后,对他身后的十几个捕快道:“哥几个,菜给你们点好了,动手吧。”
面对十几个捕快突如其来的全力剿杀,我在青楼里穿梭闪躲。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四散躲藏,冷清的青楼突然变得混乱吵闹。
最近青楼生意骤冷,他们已查明是我暗中捣鬼。
青楼实际上是县太爷名下的产业,他们要取我性命去向县太爷交差。
我用明火将青楼里的帘帐引燃,引发混乱。
大火迅速蔓延,我趁他们去救火时脱身。
10
县衙门口的告示墙上,贴着我的通缉令和悬赏令。
告示为我编织了数条罪名,在官府口中,我是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恶女。
严格来说,他们说得没错,我确实干过不少杀人放火的事,不过,告示上的那些罪名并不完全属于我。
悬赏令还写明,提着我的人头去县衙交差:赏银五百两。
从那以后,不仅官府在追杀我,江湖杀手为了赏银,也纷纷将刀口对准我。
我曾经是隐在黑暗中的杀手,现在暴露在阳光下,成为被追杀的目标。
又回到在刀口上求生的日子,我放松的心弦又被拉紧。
形势逼人,为了自保,我只能再次捡起杀人的剑。
我的项上人头成行走的五百两。
顶着这么一颗值钱的脑袋,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惦记。
幸好我会易容术,决定换副皮相生活。
改头换面,穿上男装,我终于不用东躲西藏,可以悠闲在官兵眼皮下活动,来去自如。
我想一直用此法隐身,静待追捕的风声过去。
可世事难料,身上的蛊毒提前发作。
我每个月需按时服用恶魔给的蛊毒解药才能延续生命,恶魔被我杀了,蛊毒解药也就此断了。
难道我就要这样悄无声息地死掉?
正痛苦思索着,屋顶一个陌生的声音透过瓦片,传入幽暗的房间。
“恶枭!”
恶魔不是已经被我杀了吗?还有谁知道我当杀手时的代号?
“你是何人?别藏头露尾的,出来!”
话音刚落,我感到背后有一阵冷风,回头时,那人已出现在我身后。
“你是谁?”
他披着黑色斗篷,散着一头银发,看不出有多大年纪。
昏暗的灯光下,依旧能看清他如死人般苍白的脸,眼角鲜红的眼线和紫黑色的嘴唇将死白的脸色衬得十分突兀,还有一丝恐怖。
这个人身上透着一股邪气,给我一种见光就会死的感觉。
“我来给你送解药,顺便给你一单生意。”
他将鸡蛋大的陶瓷罐递给我,长长的黑色指甲异常扎眼。
我没有伸手接,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恶枭?怎么找到我的?”
“我是个生意人,来找你做生意。你身上的蛊是我下的,子虫在你身上,母虫在我手里,凭借母虫的指引,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他嘴角上扬,露出得意之色。
“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蛊?”
“我做的是人命买卖,需要有人替我杀人。我用蛊毒控制你,恶魔教你杀人。最近来生意了,需要杀个人,我找不到恶魔,去魔窟却发现那里已被烧成灰烬,只好通过蛊虫的指引来找你啦。”
他声音很冷静,把一件残忍恶毒的事,说得像过家家一样轻松随意。
“你想要我杀谁?”
“关卉倾!”
他向我亮出画有我个人肖像的通缉令。
我心中一震,但面色不改。
幸亏我现在是易容后的模样,露出真容就和画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我拿过解药,试探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这事儿可由不得你,你身上的蛊毒只有我能解,若没有我的解药,你活不了多久。”
“这个关卉倾是个钦犯,官府和江湖上的杀手都在争相追杀她,何须我动手?”
“这上面可有五百两赏银。”
“这些年,我帮你们杀的人多是商人巨富,他们的命远比这个钦犯值钱,区区五百两,你们何时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
“实不相瞒,这是当今县太爷亲自下的单,点名要关卉倾项上人头,否则,此事也不值得我亲自来找你。”
“县太爷手里有兵,要杀个钦犯何需如此拐弯抹角,大费周折?”
“这个钦犯可不简单,近日,不少官兵和江湖杀手都折在她手里。这些年,县太爷常照顾我们生意,你杀的商人巨富,多数是县太爷指定的目标。不然,事后官府为何会草草结案?”
“原来如此!”
银光一闪而过,我手中匕首割破他的喉咙。
我摘下覆在脸上的假皮,露出真容,告诉他:“我叫恶枭,也叫关卉倾!”
他捂住冒血的喉咙,瞪直双眼,用尽最后一口气道:
“你你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他说完断气,身亡倒地。
当我不在乎生死的时候,性命之危就再也无法威胁我了。
我服下稀有的蛊毒解药,对着地上的尸体,冷声道:
“既然你们都要我关卉倾死,那我就死给你们看。”
11
我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袱走进县衙,将关卉倾的人头摆在公堂桌案上。
县太爷身着绿色官服,脑袋大,脖子粗,膀大腰圆,四肢短粗,活脱脱像一只短腿王八。
他命捕快前来确认人头。
见过关卉倾长相的捕快,确认那是关卉倾的脑袋。
县太爷命人收起人头,对我说了一番满是虚词的褒奖。
这狗官一看便是个草包,词不达意,乱用成语。
“给钱!”
我等着他们将赏银交给我。
见我提钱,他又开始跟我打马虎。
“这是为民除害的好事,至于赏银,现在……”
他话还未说完,我二话不说亮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已易容成一个壮汉,用粗壮的嗓音道:
“少废话,再不拿钱,我立刻让你脑袋搬家!”
威逼之下,我领到了五百两赏银。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关卉倾就站在他们面前。
桌子上的那颗脑袋,是给我下蛊之人的脑袋。
关卉倾是我本名,我觉得恶枭不是我,关卉倾才是我。
我曾梦寐以求想做回关卉倾,想以关卉倾的身份活着。
但关卉倾被人追杀,不能活得光明正大,东躲西藏的日子真的太辛苦,我只能杀掉关卉倾。
也好,无名无姓便无需隐姓埋名,我打算就此销声匿迹,出家修行。
12
再次路过那家熟悉的青楼,那里又变得热闹,姑娘们舍身卖笑的生意又做起来了。
有时候,我真痛恨自己耳朵太好,总能听见一些不该听的声音。
在喧闹的街道上,我听到棍棒打在人身上发出的沉闷声,听声辨位,声音来自青楼。
“妈妈,我怀有身孕,求你放过我吧,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哀求者声音痛苦凄厉。
“打!给我往死里打,把这个孽种打下来。”是老鸨的声音。
“前些日子,这里起了场大火,耽误多少生意。你不赶紧想法子赚钱还想着生孩子,没银子交上去,你让我如何向县太爷交差?”
……
触景生情,当初恶魔逼我杀人的情景浮上脑海,我听不下去,快步离开。
两天后,两排尸体跪在菜市前,他们全部死于一剑封喉。
中间是本县的县太爷,两旁是他一众手下,青楼老鸨和她的龟公打手也在其列。
我在县太爷的额头上贴条:恶枭夺命。
反正我身中蛊毒,时日无多,留下恶枭的线索,我死后,官府不用追究其他人。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歌颂“恶枭”的歌谣在街头巷尾传开。
茶肆里的说书先生将我编成故事,“恶枭”成了一个英雄的名字。
我杀人并非为了扬名。
我杀菜市场那些人,只因我觉得他们皆是该死之人。
不过,我从心底里慢慢接受“恶枭”这个称呼,它不仅是一个杀手的代号,仿佛还代表着别的东西。
也许是百姓的赞歌对我产生鼓舞,我也不抗拒杀人了。
那些该死之人,我恨不得杀光他们。
当杀手时,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曾想放下屠刀,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潜心向佛,诚心忏悔。
现在,我反悔了,我要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拿起屠刀,全力屠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