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待久了,会特别的怀念故乡的冬天,怀念故乡的雪。
雪于冬天,仿佛就是一个穿着旗袍女人身上的那条披帛。如果没有了披帛,女人身上会少了些许的风韵。而无雪的冬天,也会少了点让人意犹未尽的韵味。
江南,一个风雅而有诗意的地方,就算是万物凋零的冬天,也不由得让人怀念。这里的冬天比较阴冷,风大,雨密,雪细。。。。。。
细细地雪,落在小石桥上,落在青砖黛瓦上,落在女子手中的油纸伞上,落在文人墨客的笔尖上。。。。。。这,是城里,而我所怀念的雪,在城外,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
腊月里,北风呼呼地刮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天似乎亮的特别的早。窗子的铸花玻璃上,似乎有一股莹白的亮光要穿透过玻璃映进来。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人间。
这天的清晨似乎特别的安静,一向敏感的我,早早地醒了,看着窗外的莹白,有种感觉油然而生:“可能是下雪了!”我立马从温暖的被窝钻了出来,套上一件棉袄,趿拉着棉鞋,激动地走向床边。似乎有点情怯,又有点跃跃欲试,猛地一下子推开窗户。感觉到手臂上的阻力,更让我确信无疑,真的下雪了。
“哇,真的下雪了!”我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虽然,故乡基本每年都会下雪。可是,每次看到下雪,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呼喊。那一声呼喊,更加证实,雪真的来了。
整个世界都白了,远处的山头白了,路边挺拔的水杉,也被白雪覆盖,道路两旁的田野,都披上了白色棉被。一家家一户户的村落,也都披上了白色的冬装,仿佛童话中的城堡一样。
我按捺住自己的激动,搓着被冻得通红的双手,看向远方的田野。一垄一垄的麦地,全部被雪覆盖。本来,黑乎乎的麦垄,盖上白雪后,仿佛一张巨大的水墨山水画一样,静静地躺在大地的怀抱。整个村子都不可思议的安静,静谧地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仿佛,雪能够掩盖世界的噪音一样。更仿佛,谁也不愿发声,怕惊扰了今冬腊月的第一场雪。
江南有句俗语:“见雪为晴”,一夜大雪过后,天空是纯净的瓦蓝,一丝风也没有,一轮红日,冉冉从东方升起。初升的阳光,给白雪镀上金色的镶边。窗边飞来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打破了寂静。仿佛,它们都忘了寒冷,在诉说着雪后的喜悦。远远的,烟囱里有一缕青烟微微倾斜而上,才提醒我,这里不是仙境,是雪后的村庄。
看够了雪,我便回到被窝里,继续睡觉。下雪天,特别适合睡懒觉了。渥在被窝里,看一本喜欢的小说,想想窗外的雪景,是冬日里一大享受。
可每次大雪后睡懒觉,我都会被老妈从被窝里拉起来,她说:“和我一起去麦地里看看吧!”。“瑞雪兆丰年”,我猜,她其实是想和一起憧憬来年丰收的喜悦!
包上厚厚的围巾,穿上大棉袄,带上大手套,我们母女俩全副武装的出发。当高筒雨靴踩在皑皑白雪上,我似乎有点不忍下脚。可是,一转身,看到自己身后那串脚印时,心里会泛起美妙的涟漪。一步一个脚印,原来,是这样的让人感觉踏实。
等十点左右的时候,村庄里开始热闹了。孩子们开始堆雪人,打雪仗。玩得满身是水,也不亦乐乎。
似乎,每一个人,都在欢呼,雪的到来。然而,江南的雪,来得快,去的也快。欢呼声还隐隐在呢,可经过一天的阳光照射,到傍晚,雪,基本都化了。到第二天,只能在不向阳的墙角以及屋檐下,还能看到被阳光遗漏的一小块雪。
这个时候,奶奶会拿来一个小玻璃瓶,用一个小小的刷子,把窗台的积雪小心翼翼地扫到小瓶子里。她说,这是腊月的第一场雪,又经过一夜的冰冻,这样的雪收起来,化成水,在明年冬季拿出来擦在手上,可以治冻疮。因为我手脚都有冻疮,所以,每一年,奶奶都会坚持收初雪,一直到她去世。可是,擦了那么多年,我的冻疮一直没好。奶奶去世后,我的冻疮,却奇迹般的好了。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也清楚的意识到,奶奶过世了,没人为我收积雪了,所以,冻疮自动好了。
初秋的天气,寒风乍起,我轻搓自己的双手,看着上面点点的疤痕,想起了奶奶,想起了故乡雪。
“斯人已去,只堪回忆!”奶奶收雪水的情景,永远烙在我的脑海,陪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
在异乡的深夜里,我敲下这段文字!谨以此来悼念我的奶奶!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坚持,所以我的冻疮才得以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