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晚漫步,我被路边的明亮灯光包裹,偶尔灯泡闪烁,也许明天它便不是昨天的它了。
抬首看向悬在天际的皎洁圆月,它始终存在,沉静而柔和地将微光播撒到大地。抬起相机,聚焦,按下快门,是斑驳的桂树影妆点了那一抹纯净的白。
前行几步,转眼后的再度抬首,竟难寻那月。前后顾盼,才恍然,那柔柔浅月已隐在了明亮灯光之后。
我想,原来太亮的灯光也会遮住月亮啊。
灯光照亮一里路,
行此行人不必愁。
我忽然想到新西兰的蒂卡波小镇,为了保护漂亮的夜空,小镇居民从40年前开始便自发限制了夜晚的开灯。尽管是在最黑的地方,也只有一盏小小的、对着地面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们说:太耀眼的城市是不适合看星星的。因为明亮的灯光总会遮掉漫天的星光。城市的霓虹灯在夜晚闪耀,凝结成一片绚丽的光彩。一盏灯照亮一里路,一路灯照亮一座城,年少时我们珍惜走在乡野路上的一盏油灯,而如今成了在夜晚的弥漫灯光里寻找方向。
灯下,校服少年埋头紧盯手里的书本,偶尔抬头,等待着末班车的到来;
灯下,黄服大叔擦去额角的汗,放下手里的扫帚,回头满意地看向清扫干净的那一里路;
灯下,男人将锅里喷香的金黄倒入盘中,递到送窗口,窗口一里餐厅人来人往;
灯下,女人拂去从耳畔落下的散发,手里握着的红笔微微摇晃,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沓印着稚嫩笔迹的试卷… …
无论是微弱灯光,亦或是漫天霓光,都是由一盏盏灯发散的光芒,照亮一里里前行的道路。
皎皎月光古今长存,
朴朴柔色神州共享。
古时是瑞光千丈生白毫,年少是脚踏月色行前路,今时是恍恍灯光遮白月,绵绵长夜靠明灯。它似乎太暗淡了,以至于在霓虹漫天的城市里,唯有以黑夜作幕布,才能依稀寻得它散发的微光。
可夜晚的房间,借一盏“站定”的灯,稍稍走远几步便又是黑暗。我此时便想,若是在一露天棚子,靠着这暗淡月光,大抵也能堪堪走过前路。月光虽不如灯光明亮,却是悄无声息地铺满了旅人的漫漫长路。
踏上“疑是地上霜”的平地,看着每日“阴晴圆缺难定”的月,这是否是穿越千年古人看到的那轮明月?无论身处何地,抬手将月亮圈在手心,这是否又是同一时刻印在另一人眼里的月亮的模样?穿梭千年,穿越千里,月亮不变,月光不变,终在那里。
它被称作婵娟、玉盘,它与玉兔嫦娥、月桂高枝相联,它存在于漫长的岁月、广阔的空间,它被赋予了神圣而特别的存在意义,尽管光芒稀微,尽管岁月绵长,它始终沉默地、低调地悬挂,但始终被人铭记和崇拜。
穿过指缝,月光缓缓流泻,落入眼底,再将手撤开一些,耀眼的灯光下我微微眯上了眼。
向后退几步,走到阴影里,人的影子变得模糊起来,向前几步,身子笼在了城市灯光里。灯光下,漆黑的影子勾勒出身体的轮廓,我向影子里的自己挥了挥手。
低调的月是神圣而恒常的存在;高调的灯是平凡而短暂的存在。当太亮的灯光遮住了月光,你愿意成为那一盏无比明亮却也平凡的明灯,还是那轮浅淡但磨默千年的明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