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涔水河畔的往事(三)
看 电 影
看电影,是小镇的节日。尤其是孩子的节日。那老式电影机放映时发出的“哒哒哒。。。。。。。”的胶片滚动声,对我和朋友们,有着无限的魅力。
水电站每星期六晚上都放电影。除了雨天、冷天在礼堂放外,一般都在礼堂外面的操坪上放。那时,镇上还没有电影院,看电影算件稀罕物。所以,一到放电影的时候,就像过节一样,通往水电站的路上,人流滚滚、热闹非凡。
看电影是一件奢侈的事。每场电影的票价是一毛五分钱。但那个时候,这也算一笔不小的数目,尤其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当时吃一碗面,就八分钱,值两碗面的钱呢,舍不得。平时父母的钱都卡的紧巴巴的,没几个孩子经常有零钱的,如果每次看电影都向他们要钱,一个月就要6毛钱,差不多可以买一斤肉了,那时一斤猪肉7毛4。所以很多时候,我们没钱,就是有了钱,好多时候我们也不想买票。一直到最后快放映了,然后才下决心买。但电影还是要看的,怎么办?夹带、跟溜、爬墙、钻洞。
有时没钱了,而同伴有票,进检票口的时候,就跟检票员说,我跟他是一起的,一般碰到好说话的,就让你们进,还可以一下进三个。但碰到一些我们称之为“贱东西”的人,就只让一个人进,你一点法子都没有。这就是“夹带”。
“跟溜”。碰到一群人统一买票进去,我们就插座中间,检票的不问,你就顺利过关。要问起你,就说“票在后面”。这个方法很有效。
但爬墙和钻洞就是个紧张危险的活了。不到“山穷水尽”,我们也不做。但一到那个时候,危险比较我们的欲望,也就不算什么了。大礼堂的右后方,是一个用围墙围起的小院,围墙不高,里面修了一排厕所,厕所前面是一小块空地。厕所和礼堂之间,有一条水泥砌成的排水沟。这就是我们活动的“主战场”。一次,放《钢铁战士》,听说“打仗的”片,心里就像猴子抓的,但没钱,只好想办法,转过去转过来,决定钻排水沟。那天下过点雨,排水沟还有些水渍和湿的苔藓。电影快开映时,我们开始行动。有两个比我们大好几岁的社会青年也参加了,他们带头。那从墙外到墙内的沟口比较小,我很费劲用脚蹬呀蹬,汗都弄出来了,当然也是紧张,后来到底钻了进去。但一进去发现蹭了一身的黄泥和青苔,就赶紧将衣服脱了,快步进场,怕别人发现啊。那是初春,手里拧着衣服,身上冻得只抖。其实那时我们也是愚蠢的很,人家一看,这不就是几个活脱脱的“不法分子”吗,太反常了嘛!还好,大家注意力在电影,没什么人注意我们。不过我们自己心里,倒是充满喜悦和成就感:电影看成了。钻排水沟,还有两条,在礼堂前操坪的两侧,我也钻过两回,但不如这回有味。 翻墙不多,因为围墙顶上栽了好些竖起的玻璃片,尖尖的,恐怖的很。有几回,碰到了“山穷水尽”无法可想的时候,就要铤而走险。不记得到底翻过几回,但有一次我被玻璃划破了手掌,我还是记得非常清楚。那一天,没钱,不知哪个“缺德”的,又将那个排水沟用很大的一块石头堵起来了,我们只好翻墙。我们选择一段从外面看起来玻璃尖要少一些的地段,又到处搬来一些砖头叠码起来,使双手能够撑住围墙的顶沿,再两手使劲,双脚用力往上蹬几下,就可以跃上去了。当然我们也先就准备好了一些废旧纸张好垫压玻璃。等我上去 时候,竖起的玻璃尖已经被前面的伙计们整理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矮钝的玻璃片。爬山墙头,心跳的要命,虽然胆大,但“犯奸作科”的心理作祟,害怕倒是实实在在的。加上后面的兄弟不断催促“快点!快点!”就更加紧张。翻过去往下跳的时候,一只手是放到上面的,一紧张收迟了,“咔刺”,手掌被划了一条口子,幸好不深,血开始渗了出来。我一愣,就听到墙外面有人在喊:“干什么?有人翻墙啦——!”,那个已经在墙头的飞快地跳了下来,拉着我就跑进来礼堂......。
当时的电影,应该是我们的最重要的文化生活。从中,我们享受到快乐,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教育。放映的片子,都是很有“革命教育意义”的。什么《英雄坦克手》、《狼牙山五壮士》、《赵一曼》、《影响儿女》、《奇袭》,还有一些外国片,主要是阿尔巴尼亚的、罗马尼亚的、越南的和朝鲜的。给我留下特别深刻印象的有阿尔巴尼亚的《地下游击队》和《宁死不屈》。《地下游击队》序幕中的那个游击队战士拉开敌人坦克的上盖,高扬起抓住手榴弹的右手定格镜头,直到今天,依然那么清晰,甚至还能想到画面的细部!阿电影里面的“消灭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曾经好长时间成为我们到学校里的模仿用语。一进教室,举起右手:“消灭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
现在看起来,那些电影的教育意义,就内容来说,其实是很值得商榷的,更多的只是一种意识形态的宣传。但带给我们童年生活的快乐,才是真正的价值所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