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跟你说个事儿。”丁帅冷不丁地拍了一下郑智康的脑袋。
“什么事儿啊?”郑智康捋了捋被他薅起来的头发。
“我听说最近,我们这边区政府对文化事业的支持力度好像拉得很大啊,看来你要发财了。”丁帅揶揄地说道。
“什么发财啊,写作纯粹就是一种精神享受,和钱财能有什么交集?”
“怎么没有交集,你啊,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我跟你说,现在我们区里的文化部正在大力扶持独立创作,只要是隶属于作家协会的创作人员,不管是外出采风体验生活,还是跑到各地去采访,只要你的消费项目是和你的创作成果有直接关联的,都可以申请全额报销,不要太划算哦!”
“这有什么划算不划算的?我又没什么消费支出是和写作有直接关系的,我不需要报销。”
“啊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拎不清啊,你看啊,现在这个条文刚刚开始实施,正是报批条件最宽松的时候,知道吧?更何况你郑智康是谁啊,对吧?”
“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啊?神神叨叨的跟个媒婆似的。”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是刑警大队里出来的,你的作品,是妥妥的社会正能量,卖得又火,是文化部里最推崇的作家之一,所以说呢,只要是你上报的消费项目,估计他们连看都不看就批了,这一过审批,钱不就下来了嘛!”
“喂,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首先,我写作是为了实现理想和宣扬正义,其次,我不是那种绞尽脑汁贪图国家下放资金的人,再次么,要说我为预备创作所支出的费用,说实话,确实好像还真没有……”
“我说郑智康,你是不是有点‘轴’啊?什么叫‘预备创作所支出的费用’?这个定义本来就很模糊嘛,只要算得宽泛一些,那你买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算作‘预备创作’的支出啊,那不就都可以凭发票报销了嘛!”
“我说你这家伙,在这儿唧唧歪歪了半天,请问,我能不能凭发票报销,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啊呀,你是不知道啊……”
“我是不知道啊,你告诉我呗。”
“我爸……最近掐我生活费,掐得贼紧……”
“哈!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呢……哦,原来是这意思?叫我拿我的发票去报销,报销下来的钱,给你花?!”
“啊呀你说话声音轻一点,让邻居听见了多不好,影响你的名声……”
“那你就是承认了,是吧?鼓动我把购物发票拿去审批,批下来的钱拿来给你当零花钱?”
“什么叫‘给我当零花钱’啊?我们俩一起花的好不好?……再说了,我也没少为你的创作事业添砖加瓦作贡献啊,这你总不能否认吧?”
“嗯,这个倒是真的,我不否认。”
“那不就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可问题是,我确确实实没有什么支出是和创作直接挂钩的啊,就算再‘宽泛’,也挨不着边啊。”
“这你先别管,你现在手上有多少购物发票,都找出来,给我看看。”
“你要干嘛?”
“啊呀你快点,找出来。”
以郑智康一贯刚正不阿的为人做派,怎么可能真的照着丁帅出的馊主意去做的呢,不过倒是真的很少看到他也会显出这么“猴急”的姿态来,想到平日里自己老被这臭小子当傻瓜一样开涮,郑智康心里萌生出了特别想要戏耍戏耍他的恶趣味来。想到这儿,郑智康心里窃笑不已,立马进入了表演状态。
“哦哦……那我找找……”郑智康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手包,手包里装着一小叠发票,他把发票抽出来,摊平,数了数。
“应该都在这儿了,七张,你看看。”
Monler牌羽绒服
Canada Sheep牌羽绒服
“鸽巢”速溶咖啡
西湖龙井茶
两箱苹果
“陈师傅”牌方便面
白色“阿森纳斯”牌运动鞋
“啊哟,你买了两件这么高档的羽绒服啊?都是奢侈品牌啊,不得了,到底是名作家,身份不一样。”丁帅“唰唰”地浏览了一遍发票。
“哪儿啊,‘折上折’的时候买的,打算穿上个半辈子呢。”
“你老婆对你可真大方,嗯……不错不错,这些都可以用得上。”
“啊??用得上吗?……”
“啊什么啊,我再问你,你最近新写了多少篇小说?我是指还没来得及公开发表的。”
“我最近都没写什么东西啊。”
“一篇也没有??不可能吧?”
“一篇……一篇好像倒是有的,不过好像真的只有一篇哦。”
“OK,一篇就一篇,一篇够了,你听我说,你把那篇小说里的字句,稍微修改一下,把这几张发票所购买的东西,想办法加进这篇小说里去,知道了吗?”
“神经病啊,我才不干呢!”郑智康一脸坚定不移。
“啊呀别啰嗦,快点落实。”
“都说了我不干啊!要加你自己去加!真是的……有辱斯文,有辱气节!……”
“行行行,那你把这篇小说发我邮箱里,过会儿我来加,这总可以了吧?不要这么激动嘛,唉……”
郑智康点开手机屏幕,操作了一番。
“我发你了,你自己去‘填鸭’吧,填完别让我看啊,有辱斯文,有辱气节!……”
“那个……回去跟你老婆说说,你现在是知名作家了,生活质量要相应地多提高提高,看看家里还有什么需要买的,赶紧都买起来。”
“滚蛋滚蛋!”郑智康强忍住大笑,假装一脸嫌弃,心里想着,我倒要看看这傻子是怎么把我买到的东西全都加进小说里去的,个白痴……
丁帅掏出手机,从电子邮箱里收了邮件,下载文档后,打开看了看,是个三千多字的小短篇,标题为‘领养的孩子’,原文如下:
领养的孩子
“伟成你看,我们浩儿多可爱,你看他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像只小苹果……”林欣妮怀里抱着刚出生两周的男婴,逗弄着他,笑得乐不可支。
三天前,当赵伟成和林欣妮夫妻俩接到私人育护领养中心的电话,告知他们有一个健康的男婴刚出生不久可待收养的时候,他们欣喜万分,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孩子未来的外祖父——林欣妮的父亲林鹤平,林鹤平得知是个男孩后,非常高兴,给他起了名字叫林浩,虽然他的独生女欣妮生性聪颖,完全能够独挡一面承接他名下的产业,但几十年后,她也是要老的,没有后代继续家族的传承是万万不能的。
此时,赵伟成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当年因全市长跑比赛获一等奖加分进入重点大学的他,毕业后求职应聘到了林鹤平名下的一家顾问公司工作,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学毕业生在工作中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表现,而之所以被老板看中做了上门女婿,不外乎是因为他优异的身体素质可以保证并优化下一代的机体基因,当然,他为人忠厚谦逊、家底质朴清白也是重要的考虑因素。怎料想婚后,林大小姐在医院查出生殖功能有恙,心疼女儿的林鹤平最终还是开明地放弃了勉强周转生育亲子的想法,此后领养计划便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赵伟成没有想到,几星期前刚刚在领养中心作了登记,竟这么快就接到了通知。不过,夏护士长在电话里已经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她是私下跳过排在他们前面的八九对夫妻,为他们破格提前了领养顺序的,赵伟成当即会意,在信封里塞满厚重的礼金,去接孩子的当天,进门后一个错身,就把信封塞在了夏护士长宽敞的白大褂衣袋里——“夏老师,您费心了……”
夏护士长名叫夏清,也算是这家私人育护领养中心的开院元老了,她满脸笑意,对夫妻俩表达了祝福,又作了养育方面的各种叮嘱,临走的时候,说领养合同上还有些后续的款项需要核实和支付,示意赵伟成稍留一下。林欣妮心急地想早点回去把孩子给他外祖父看看,于是赵伟成把她送上了奔驰车,嘱咐家里的司机先把太太送回去,他亲吻了一下浩儿的小额头,又亲吻了一下欣妮的脸,说自己办完手续马上就打车回去。
赵伟成跟着夏清走进了楼道尽头的一间办公室,正等着她拿合同办手续,可眼前这个女人却一言不发,点了一支香烟猛抽起来。这让赵伟成颇为反感,他忍不住小声咳嗽了两下。
“赵先生,你们夫妻没有孩子,是哪方的身体原因造成的啊?”夏清突然发问。
“额……是欣妮……她两侧输卵管都堵塞得很厉害,医生说即便是动手术的话,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怀上孩子,所以……”
“其实现在虽然政策上不允许,但私下里,愿意做代孕妈妈的健康女孩还是很多的啊,而且像我们育护中心这样的机构,拥有世界最先进的精卵冷冻贮藏设备,就算是长期冷冻的精子和卵子,活性都依旧保持得非常好,很多大龄单身职业女性现在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是很容易实现的。”
“我们之前确实也考虑过,但是…女性取出卵子的过程……据说也是要承受很大痛苦的啊,欣妮的爸爸和我……都不舍得她受这样的苦……”
“你们家人之间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啊…唉,要不是因为我年龄太大没有精力照看孩子,我倒还真想找代孕生个属于自己的宝宝呢……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因为我们家有卵巢早衰的遗传疾病,所以我妈妈在我十九岁那年就带我到医院,把我的卵子取出作了冷冻处理,可惜我命中没有姻缘,辜负我妈妈当年的苦心了,那个时候,冷冻卵子的技术还没有普及,我们家算是走在时代潮流的前列了。”
天哪……这个女人到底在干嘛?不是说要看合同核实款项吗,怎么拖拖拉拉的,该不是嫌刚才给的礼金不够多吧?我这正着急回家呢…赵伟成心里焦急得很,又不好意思把天聊死,只好敷衍地继续着话题,“夏老师……那您现在和父母亲人一起生活吗?”
“我没有亲人啦,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原本还有个妹妹,可是她被人杀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想起这样的伤心事。”赵伟成满脸歉意的样子。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当时警察还判定是入室抢劫杀人,因为房间里的抽屉柜子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银行卡和存折都不见了。但是怎么可能呢,案发后,我是第一个进她家的,是我报的警,当时房间里一股很浓的栀子花香,这是我妹妹最喜欢的香水味,她平时只用一点便宜的橙花香水,只有很认真打扮去见长辈或者喜欢的人时才会用栀子花香水,而且当天她是和我约好了的,晚上带我认识她的未婚夫,所以进房间作案的人,一定是那个和她有亲密关系的男人。”
栀子花香水味?
似乎勾起了赵伟成的一些回忆,但是很模糊……
“看着她全身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脖子红肿着,上面残留着深深的勒痕,当时的我泪如雨下。我看到她下身流出一些液体在床单上,看上去像男子的精液,当时警察还没来,我就搬出多年来在育护中心辅助生殖科学到的本事,从中取了一部分,私自存了起来,直觉告诉我,这就是罪犯留下的证据,万一警方破不了案,我也可以想办法追根寻迹。呵呵,果然,他们除了查到勒痕的来源外,其它一无所获。勒痕是由妹妹的一个路易·威登斜挎水桶包的包带形成的,包被胡乱扔在地上,包带的尺寸形状与脖子上的痕迹完全相符。”
办公室里空气凝滞,赵伟成的身体开始战栗,从手指到胸口都冒出了冷汗,他的那些回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让他感到呼吸越发的困难。
那个时候,他刚进入公司工作不久,在一次校园义务咨询活动中,认识了该校的大学生夏洁,夏洁文静美丽的样子深深吸引了他,而他壮硕的体格和谦和沉稳的性情也让夏洁感到温暖与安心。两人迅速坠入了爱河,夏洁也从学生宿舍搬出来,用积蓄租了间小公寓和他同住。半年后,夏洁怀孕了,却由于自己是未婚的在校就读生,所以不得不偷偷去做了人工流产。赵伟成当时信誓旦旦,说是等她一毕业,马上就结婚。可是流产后的夏洁,性格越来越情绪化,常常无端地容易激动、发脾气,刚一毕业,就天天逼着赵伟成,要他和自己一起去见她姐姐,商量领结婚证书的日期。她不知道的是,彼时的赵伟成,已经是林鹤平钦定的上门女婿了,为了自己未来的广阔前程,他对林家隐瞒了自己多年的恋情。
“我独自一人,从妹妹大学同宿舍的好友那里得知了那个男人的姓名,通过我们诊所院长在公安局的朋友,从数万同名同姓的人中,追查到那个男人所在的公司,最终锁定了他和他的生活现状。”
那天下午,赵伟成喝了点酒,和夏洁在床上缠绵过后,她兴奋地告诉他,自己约了姐姐晚上过来,想正式介绍他们彼此认识,再一起讨论一下婚礼的安排。赵伟成对她自说自话的安排非常恼怒,要她马上给姐姐打电话取消约定,夏洁听后就开始了她歇斯底里的哭喊,赵伟成怕她会闹到公司去,万一要是让林鹤平得知,自己的前途就毁了。眼见着夏洁越哭越凶,他心乱如麻,抓起手边一条路易·威登包包的长肩带就……
那个包包,还是夏洁生日时,他买给她的礼物,当时整整花了他两个月的工资,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赵伟成把房间弄乱,还故意拿走了夏洁的存折和信用卡,布置成类似抢劫案现场的样子,他仔细擦掉自己的指纹后,落荒而逃。
“现在你也知道,我们家有卵巢早衰的先天遗传,我妹妹和我一样,十九岁就冷冻卵子了。以我们机构里那些医生的能力,把这些卵子,和我当时取下保存的精液……这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儿,况且,我可是找了一个特别好的代孕妈妈,很年轻,很健康,我给了她不少钱……”夏清掏出白大褂口袋里的信封,重重地拍在赵伟成面前的办公桌上,“不过其实吧,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以后,浩儿会慢慢长得越来越像你,你应该会感到很高兴吧?当然了,如果你执意要退还孩子,那么职责所在,我也会将真实的退还原因告知林欣妮的。”
赵伟成的身体,依然在颤抖,他默默地蹲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臂之间,久久不作声。夏清用力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她走着走着,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浅笑,夹杂着忿恨、悲伤、思念与释然。
她们家根本没有什么卵巢早衰的遗传,她和妹妹也从来没有去存过什么卵子。
妹妹死的那天,警察才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她说私下存取了精液,是信口胡诌的。
而林浩,不过是一对富二代夫妇拜托她处理掉的、他们女儿和一个穷小子偷吃禁果后,产下的小小结晶而已。
第二天,丁帅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又屁颠屁颠地跑到郑智康家里来了,手里还捏着两页打印出来的A4纸。
“加好啦!我都加进去了,你看看。”丁帅说着,把两页稿纸递给郑智康。
“都说了不要给我看嘛,有辱斯文,有辱气节!”郑智康说着,把稿纸推开。
“啊呀你看一下嘛,快点快点,给个面子嘛。”丁帅说着,硬是把两张纸塞到郑智康面前,脸上的神情相当得意。
领养的孩子
“伟成你看,我们浩儿多可爱,你看他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像只小苹果……”林欣妮身着一件Monler牌羽绒服,怀里抱着刚出生两周的男婴,逗弄着他,笑得乐不可支。
三天前,当赵伟成和林欣妮夫妻俩接到私人育护领养中心的电话,告知他们有一个健康的男婴刚出生不久可待收养的时候,他们欣喜万分,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孩子未来的外祖父——林欣妮的父亲林鹤平,林鹤平得知是个男孩后,非常高兴,给他起了名字叫林浩,虽然他的独生女欣妮生性聪颖,完全能够独挡一面承接他名下的产业,但几十年后,她也是要老的,没有后代继续家族的传承是万万不能的。
此时,赵伟成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当年因全市长跑比赛获一等奖加分进入重点大学的他,毕业后求职应聘到了林鹤平名下的一家顾问公司工作,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学毕业生在工作中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表现,而之所以被老板看中做了上门女婿,不外乎是因为他优异的身体素质可以保证并优化下一代的机体基因,当然,他为人忠厚谦逊、家底质朴清白也是重要的考虑因素。怎料想婚后,林大小姐在医院查出生殖功能有恙,心疼女儿的林鹤平最终还是开明地放弃了勉强周转生育亲子的想法,此后领养计划便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赵伟成没有想到,几星期前刚刚在领养中心作了登记,竟这么快就接到了通知。不过,夏护士长在电话里已经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她是私下跳过排在他们前面的八九对夫妻,为他们破格提前了领养顺序的,赵伟成当即会意,在信封里塞满厚重的礼金,去接孩子的当天,进门后一个错身,就把信封塞在了夏护士长宽敞的白大褂衣袋里——“夏老师,您费心了……”
夏护士长名叫夏清,也算是这家私人育护领养中心的开院元老了,她满脸笑意,对夫妻俩表达了祝福,又作了养育方面的各种叮嘱,临走的时候,说领养合同上还有些后续的款项需要核实和支付,示意赵伟成稍留一下。林欣妮心急地想早点回去把孩子给他外祖父看看,于是赵伟成把她送上了奔驰车,嘱咐家里的司机先把太太送回去,他亲吻了一下浩儿的小额头,又亲吻了一下欣妮的脸,说自己办完手续马上就打车回去,还说自己昨天晚上预订了两箱进口苹果,一会儿会专门有人送到家里。
赵伟成跟着夏清走进了楼道尽头的一间办公室,正等着她拿合同办手续,可眼前这个女人却一言不发,点了一支香烟猛抽起来。这让赵伟成颇为反感,他脱下披在肩上的Canada Sheep牌羽绒服,他忍不住小声咳嗽了两下。
“赵先生,你们夫妻没有孩子,是哪方的身体原因造成的啊?”夏清突然发问。
“额……是欣妮……她两侧输卵管都堵塞得很厉害,医生说即便是动手术的话,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怀上孩子,所以……”
“其实现在虽然政策上不允许,但私下里,愿意做代孕妈妈的健康女孩还是很多的啊,而且像我们育护中心这样的机构,拥有世界最先进的精卵冷冻贮藏设备,就算是长期冷冻的精子和卵子,活性都依旧保持得非常好,很多大龄单身职业女性现在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是很容易实现的。”夏青随手泡了一袋速溶咖啡,递给赵伟成。
“我们之前确实也考虑过,但是……女性取出卵子的过程……据说也是要承受很大痛苦的啊,欣妮的爸爸和我……都不舍得她受这样的苦……”赵伟成言语间满是清浅柔和。
“你们家人之间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啊……唉,要不是因为我年龄太大没有精力照看孩子,我倒还真想找代孕生个属于自己的宝宝呢……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因为我们家有卵巢早衰的遗传疾病,所以我妈妈在我十九岁那年就带我到医院,把我的卵子取出作了冷冻处理,可惜我命中没有姻缘,辜负我妈妈当年的苦心了,那个时候,冷冻卵子的技术还没有普及,我们家算是走在时代潮流的前列了。”夏青往瓷杯里扔了一小撮龙井茶叶,加了点热水。
天哪……这个女人到底在干嘛?不是说要看合同核实款项吗,怎么拖拖拉拉的,该不是嫌刚才给的礼金不够多吧?我这正着急回家呢…赵伟成心里焦急得很,又不好意思把天聊死,只好敷衍地继续着话题,“夏老师……那您现在和父母亲人一起生活吗?”
“我没有亲人啦,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原本还有个妹妹,可是她被人杀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想起这样的伤心事。”赵伟成满脸歉意的样子。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当时警察还判定是入室抢劫杀人,因为房间里的抽屉柜子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银行卡和存折都不见了。但是怎么可能呢,案发后,我是第一个进她家的,是我报的警,当时房间里一股很浓的栀子花香,这是我妹妹最喜欢的香水味,她平时只用一点便宜的橙花香水,只有很认真打扮去见长辈或者喜欢的人时才会用栀子花香水,而且当天她是和我约好了的,晚上带我认识她的未婚夫,所以进房间作案的人,一定是那个和她有亲密关系的男人。”
栀子花香水味?
似乎勾起了赵伟成的一些回忆,但是很模糊……
“看着她全身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脖子红肿着,上面残留着深深的勒痕,当时的我泪如雨下。我看到她下身流出一些液体在床单上,看上去像男子的精液,当时警察还没来,我就搬出多年来在育护中心辅助生殖科学到的本事,从中取了一部分,私自存了起来,直觉告诉我,这就是罪犯留下的证据,万一警方破不了案,我也可以想办法追根寻迹。呵呵,果然,他们除了查到勒痕的来源外,其它一无所获。勒痕是由妹妹的一个路易·威登斜挎水桶包的包带形成的,包被胡乱扔在地上,包带的尺寸形状与脖子上的痕迹完全相符。”
办公室里空气凝滞,赵伟成的身体开始战栗,从手指到胸口都冒出了冷汗,他的那些回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让他感到呼吸越发的困难。
那个时候,他刚进入公司工作不久,在一次校园义务咨询活动中,认识了该校的大学生夏洁,夏洁文静美丽的样子深深吸引了他,而他壮硕的体格和谦和沉稳的性情也让夏洁感到温暖与安心。两人迅速坠入了爱河,夏洁也从学生宿舍搬出来,用积蓄租了间小公寓和他同住。半年后,夏洁怀孕了,却由于自己是未婚的在校就读生,所以不得不偷偷去做了人工流产。赵伟成当时信誓旦旦,说是等她一毕业,马上就结婚。可是流产后的夏洁,性格越来越情绪化,常常无端地容易激动、发脾气,刚一毕业,就天天逼着赵伟成,要他和自己一起去见她姐姐,商量领结婚证书的日期。她不知道的是,彼时的赵伟成,已经是林鹤平钦定的上门女婿了,为了自己未来的广阔前程,他对林家隐瞒了自己多年的恋情。
“我独自一人,从妹妹大学同宿舍的好友那里得知了那个男人的姓名,通过我们诊所院长在公安局的朋友,从数万同名同姓的人中,追查到那个男人所在的公司,最终锁定了他和他的生活现状。”
那天下午,赵伟成就着一碗“陈师傅”牌酸菜味方便面,喝了点酒,和夏洁在床上缠绵过后,她兴奋地告诉他,自己约了姐姐晚上过来,想正式介绍他们彼此认识,再一起讨论一下婚礼的安排。赵伟成对她自说自话的安排非常恼怒,要她马上给姐姐打电话取消约定,夏洁听后就开始了她歇斯底里的哭喊,赵伟成怕她会闹到公司去,万一要是让林鹤平得知,自己的前途就毁了。眼见着夏洁越哭越凶,他心乱如麻,抓起手边一条路易·威登包包的长肩带就……
那个包包,还是夏洁生日时,他买给她的礼物,当时整整花了他两个月的工资,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赵伟成把房间弄乱,还故意拿走了夏洁的存折和信用卡,布置成类似抢劫案现场的样子,他仔细擦掉自己的指纹后,落荒而逃。
“现在你也知道,我们家有卵巢早衰的先天遗传,我妹妹和我一样,十九岁就冷冻卵子了。以我们机构里那些医生的能力,把这些卵子,和我当时取下保存的精液……这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儿,况且,我可是找了一个特别好的代孕妈妈,很年轻,很健康,我给了她不少钱……”夏清掏出白大褂口袋里的信封,重重地拍在赵伟成面前的办公桌上,“不过其实吧,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以后,浩儿会慢慢长得越来越像你,你应该会感到很高兴吧?当然了,如果你执意要退还孩子,那么职责所在,我也会将真实的退还原因告知林欣妮的。”
赵伟成的身体,依然在颤抖,他默默地蹲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自己脚上的那双白色“阿森纳斯”牌运动鞋,久久不作声。夏清用力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她走着走着,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浅笑,夹杂着忿恨、悲伤、思念与释然。
她们家根本没有什么卵巢早衰的遗传,她和妹妹也从来没有去存过什么卵子。
妹妹死的那天,警察才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她说私下存取了精液,是信口胡诌的。
而林浩,不过是一对富二代夫妇拜托她处理掉的、他们女儿和一个穷小子偷吃禁果后,产下的小小结晶而已。
“哈哈哈哈哈……”郑智康读罢,实在是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我都加进去了呀,哪里不对吗?”
“没有没有,你加得挺好,挺……挺规整的。”
“那你笑个屁啊!”
“我只是觉得,好像有点生硬,或许可以稍微延展一下,那样看上去更自然一点。”
“什么延展?什么意思啊?”
“你看啊,比如这个羽绒服,是什么颜色的呀,什么款式的呀,买了这两箱苹果,是干什么用的呀,对吧?”
“哦……我懂你意思了,就是直接把物品名称扔进去,看上去有点突兀,再稍微加点描述性的语言,就显得自然了,浑然一体了,是这意思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看这个咖啡,是什么牌子的呀,泡咖啡是怎么泡的呀,细节动作呢?这个茶叶,颜色是怎样的呀,气味是如何的呀,这些细节的描写,以及前后语言的起承转合,都要显得流畅,都要衔接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改一改,改完了再给你看。”丁帅说完,调头就要走。
“喂,你等一下,我昨天晚上又出去买了点东西,发票你还要吗?”
“要啊,当然要啦!快给我。”
“真巧,也是七张,给你吧。”
邦由创可贴
Benfolds红酒
健身卡
世界名著典藏集
墨镜
Ephone手机
TBM笔记本电脑
“咦?你办健身卡干什么啊?你这个万年宅男,还会去健身房?”
“办一张嘛,偶尔在跑步机上稍微走走,有助于思考。再说了,你不是说与创作相关的支出都能报销的嘛,这小说里的男主角是个运动健将,他经常去健身房,所以我也必须得有那种实际体验啊,对吧?”郑智康若有所指,狡黠一笑。
“啊哟,我发现你总算开窍了,顺便把手机和电脑也换新的了?你这个不喝酒的人,还准备了红酒?”
“这些不都是‘预备创作’过程中的客观需要嘛……我的手机和电脑,型号都老了,反应太迟钝,卡机啊,跟不上我的写作速度啊,而且科学证明,晚上喝一点红酒,对睡眠有很大好处的,恢复脑力对创作人员来说十分重要啊,你说是吧?”
“可以可以,总算开窍了,太好了,这些我都想办法一块儿加进去,弄好后,明天给你看啊。”
“不过……”
“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你这一篇文章里,加了十四样东西进去,会不会太多了点儿啊?”
“那你还有新出炉的小说没有?”
“没……没有了,最近没思路,没思路不强求,不然作品没质量。”
“那不就只能加在这一篇里了嘛!”
“哦哦,那……你要是觉得行的话,那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嗯,现在有觉悟了。”
“那是,要说务实,还得是你,我之前太理想主义了。”
“嗯,知道就好。”
又过了两天,丁帅兴冲冲地跑去郑智康家里。
“我保证这下完美了,你看看。”
“哦?很自信的样子嘛?”
“那是当然,看看我这个文采,以后帮你当个代笔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啊。”
领养的孩子
“伟成你看,我们浩儿多可爱,你看他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像只小苹果……”林欣妮身着一件绯红色的Monler牌长款及膝羽绒服,怀里抱着刚出生两周的男婴,一边逗弄着他,一边拿出最新款的Ephone手机给他拍照,笑得乐不可支。
三天前,当赵伟成和林欣妮夫妻俩接到私人育护领养中心的电话,告知他们有一个健康的男婴刚出生不久可待收养的时候,他们欣喜万分,当即开了一瓶Benfolds牌红酒以示庆祝,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孩子未来的外祖父——林欣妮的父亲林鹤平,林鹤平得知是个男孩后,非常高兴,给他起了名字叫林浩,虽然他的独生女欣妮生性聪颖,完全能够独挡一面承接他名下的产业,但几十年后,她也是要老的,没有后代继续家族的传承是万万不能的。几年前林鹤平曾在拍卖会上高价拍得一套已绝版多年的“世界名著”典藏集,现在这份礼物,总算有了它的小主人,这让他感到无比欣慰。
此时,赵伟成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当年因全市长跑比赛获一等奖加分进入重点大学的他,毕业后求职应聘到了林鹤平名下的一家顾问公司工作,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学毕业生在工作中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表现,下了班后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办张健身房的年卡,一天不落地撸铁、跑步、做平板支撑,而之所以被老板看中做了上门女婿,不外乎是因为他优异的身体素质可以保证并优化下一代的机体基因,当然,他为人忠厚谦逊、家底质朴清白也是重要的考虑因素。怎料想婚后,林大小姐在医院查出生殖功能有恙,心疼女儿的林鹤平最终还是开明地放弃了勉强周转生育亲子的想法,此后领养计划便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赵伟成没有想到,几星期前刚刚在领养中心作了登记,竟这么快就接到了通知。不过,夏护士长在电话里已经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她是私下跳过排在他们前面的八九对夫妻,为他们破格提前了领养顺序的,赵伟成当即会意,在信封里塞满厚重的礼金,去接孩子的当天,进门后一个错身,就把信封塞在了夏护士长宽敞的白大褂衣袋里——“夏老师,您费心了……”
夏护士长名叫夏清,也算是这家私人育护领养中心的开院元老了,她满脸笑意,对夫妻俩表达了祝福,又作了养育方面的各种叮嘱,临走的时候,说领养合同上还有些后续的款项需要核实和支付,示意赵伟成稍留一下。林欣妮心急地想早点回去把孩子给他外祖父看看,于是赵伟成把她送上了奔驰车,嘱咐家里的司机先把太太送回去,他亲吻了一下浩儿的小额头,又亲吻了一下欣妮的脸,说自己办完手续马上就打车回去,还说自己昨天预订了两箱进口苹果,一会儿会专门有人送到家里,给浩儿从小多补充些维他命,将来长大了骨骼精壮、脑力也会更加强健。
赵伟成跟着夏清走进了楼道尽头的一间办公室,正等着她拿合同办手续,可眼前这个女人却一言不发,点了一支香烟猛抽起来。这让赵伟成颇为反感,他脱下披在肩上的墨绿色Canada Sheep限量版羽绒服,摘下墨镜捏在手里,他忍不住小声咳嗽了两下。
“赵先生,你们夫妻没有孩子,是哪方的身体原因造成的啊?”夏清突然发问。
“额……是欣妮……她两侧输卵管都堵塞得很厉害,医生说即便是动手术的话,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怀上孩子,所以……”
“其实现在虽然政策上不允许,但私下里,愿意做代孕妈妈的健康女孩还是很多的啊,而且像我们育护中心这样的机构,拥有世界最先进的精卵冷冻贮藏设备,就算是长期冷冻的精子和卵子,活性都依旧保持得非常好,很多大龄单身职业女性现在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是很容易实现的。”夏青随手抽出一袋“鸽巢”牌速溶咖啡,撕开后,倒进一次性水杯里,斟上热水,略作了一下搅拌,递给赵伟成。
“我们之前确实也考虑过,但是……女性取出卵子的过程……据说也是要承受很大痛苦的啊,欣妮的爸爸和我……都不舍得她受这样的苦……”赵伟成略一欠身,接过水杯,言语间满是清浅柔和。
“你们家人之间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啊……唉,要不是因为我年龄太大没有精力照看孩子,我倒还真想找代孕生个属于自己的宝宝呢……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因为我们家有卵巢早衰的遗传疾病,所以我妈妈在我十九岁那年就带我到医院,把我的卵子取出作了冷冻处理,可惜我命中没有姻缘,辜负我妈妈当年的苦心了,那个时候,冷冻卵子的技术还没有普及,我们家算是走在时代潮流的前列了。”夏青往瓷杯里扔了一小撮茶叶,加了点热水,青绿的茶色袅袅荡漾开来,异常清澈,醇厚的茶香,一闻便知是上等的西湖龙井。
天哪……这个女人到底在干嘛?不是说要看合同核实款项吗,怎么拖拖拉拉的,该不是嫌刚才给的礼金不够多吧?我这正着急回家呢…赵伟成心里焦急得很,又不好意思把天聊死,只好敷衍地继续着话题,“夏老师……那您现在和父母亲人一起生活吗?”
“我没有亲人啦,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原本还有个妹妹,可是她被人杀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想起这样的伤心事。”赵伟成满脸歉意的样子。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当时警察还判定是入室抢劫杀人,因为房间里的抽屉柜子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银行卡和存折都不见了。但是怎么可能呢,案发后,我是第一个进她家的,是我报的警,当时房间里一股很浓的栀子花香,这是我妹妹最喜欢的香水味,她平时只用一点便宜的橙花香水,只有很认真打扮去见长辈或者喜欢的人时才会用栀子花香水,而且当天她是和我约好了的,晚上带我认识她的未婚夫,所以进房间作案的人,一定是那个和她有亲密关系的男人。”
栀子花香水味?
似乎勾起了赵伟成的一些回忆,但是很模糊……
“看着她全身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脖子红肿着,上面残留着深深的勒痕,当时的我泪如雨下。我看到她下身流出一些液体在床单上,看上去像男子的精液,当时警察还没来,我就搬出多年来在育护中心辅助生殖科学到的本事,从中取了一部分,私自存了起来,直觉告诉我,这就是罪犯留下的证据,万一警方破不了案,我也可以想办法追根寻迹。呵呵,果然,他们除了查到勒痕的来源外,其它一无所获。勒痕是由妹妹的一个路易·威登斜挎水桶包的包带形成的,包被胡乱扔在地上,包带的尺寸形状与脖子上的痕迹完全相符。”
办公室里空气凝滞,赵伟成的身体开始战栗,从手指到胸口都冒出了冷汗,他的那些回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让他感到呼吸越发的困难。
那个时候,他刚进入公司工作不久,在一次校园义务咨询活动中,认识了该校的大学生夏洁,夏洁文静美丽的样子深深吸引了他,而他壮硕的体格和谦和沉稳的性情也让夏洁感到温暖与安心。两人迅速坠入了爱河,夏洁也从学生宿舍搬出来,用积蓄租了间小公寓和他同住。半年后,夏洁怀孕了,却由于自己是未婚的在校就读生,所以不得不偷偷去做了人工流产。赵伟成当时信誓旦旦,说是等她一毕业,马上就结婚。可是流产后的夏洁,性格越来越情绪化,常常无端地容易激动、发脾气,刚一毕业,就天天逼着赵伟成,要他和自己一起去见她姐姐,商量领结婚证书的日期。她不知道的是,彼时的赵伟成,已经是林鹤平钦定的上门女婿了,为了自己未来的广阔前程,他对林家隐瞒了自己多年的恋情。
“我独自一人,从妹妹大学同宿舍的好友那里得知了那个男人的姓名,通过我们诊所院长在公安局的朋友,从数万同名同姓的人中,追查到那个男人所在的公司,最终锁定了他和他的生活现状。”
那天下午,赵伟成就着一碗“陈师傅”牌酸菜味方便面,喝了点酒,和夏洁在床上缠绵过后,她兴奋地告诉他,自己约了姐姐晚上过来,想正式介绍他们彼此认识,再一起讨论一下婚礼的安排。赵伟成对她自说自话的安排非常恼怒,要她马上给姐姐打电话取消约定,夏洁听后就开始了她歇斯底里的哭喊,赵伟成怕她会闹到公司去,万一要是让林鹤平得知,自己的前途就毁了。眼见着夏洁越哭越凶,他心乱如麻,抓起手边一条路易·威登包包的长肩带就……
那个包包,还是夏洁生日时,他买给她的礼物,当时整整花了他两个月的工资,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赵伟成把房间弄乱,还故意拿走了夏洁的存折和信用卡,布置成类似抢劫案现场的样子,他仔细擦掉自己的指纹后,落荒而逃。
“现在你也知道,我们家有卵巢早衰的先天遗传,我妹妹和我一样,十九岁就冷冻卵子了。以我们机构里那些医生的能力,把这些卵子,和我当时取下保存的精液……这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儿,况且,我可是找了一个特别好的代孕妈妈,很年轻,很健康,我给了她不少钱……”夏清掏出白大褂口袋里的信封,重重地拍在赵伟成面前的办公桌上,“不过其实吧,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以后,浩儿会慢慢长得越来越像你,你应该会感到很高兴吧?当然了,如果你执意要退还孩子,那么职责所在,我也会将真实的退还原因告知林欣妮的。”
赵伟成的身体,依然在颤抖,他默默地蹲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自己脚上的那双白色“阿森纳斯”牌运动鞋,久久不作声。他的右手食指昨天被健身房里的器械划破了皮,伤口裹紧在“邦由”牌创可贴里,隐隐作痛。夏清用力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伴着脚步,她的目光划过办公桌上那个黑色的TBM笔记本电脑,那里面,至今还封存着无数关于赵伟成的私人信息,是她花了很多心思收集来的,而如今,它们的意义已经飞灰烟灭了。
她走着走着,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浅笑,夹杂着忿恨、悲伤、思念与释然。
她们家根本没有什么卵巢早衰的遗传,她和妹妹也从来没有去存过什么卵子。
妹妹死的那天,警察才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她说私下存取了精液,是信口胡诌的。
而林浩,不过是一对富二代夫妇拜托她处理掉的、他们女儿和一个穷小子偷吃禁果后,产下的小小结晶而已。
“嗯,这样就融合得严丝合缝了,相当有天赋啊,文笔超赞的。”
“怎么样?能文能理,佩服吧?”
“佩服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哦对了我跟你讲呀,我昨天又买了点东西,又拿了七张发票,不过我估计这回你应该用不到了吧?”
“用得到啊,怎么会用不到呢?”
“不是啊……你这加进去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三七二十一……二十一件东西,又不算多喽……”
“也不单单是加多加少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要不……巧克力、榨汁机和鞋,这三张发票给你,其余的你就别拿了。”
“其余都是些什么啊?给我看看。”
VGG牌雪地靴
比利时“裴列罗”黑巧克力
缅因猫
Qrijen牌猫粮
Kiwi牌猫罐头
W9牌冻干
榨汁机
“你……买了只猫??”
“是啊,买了只猫。”
“你买猫干什么啊?”
“我就……我就一直想养只猫,不行啊?!”
“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啊?……”
“你现在不是听到了吗!”
“还是只……缅因猫?”
“是啊,缅因猫脾气好。”
“什么颜色的啊?”
“颜色还没想好呢,不过已经交了全款了,客服小姑娘问我要不要先拿两只来让我看看,我跟她说不用了。我琢磨着……要么黑色?要么虎斑色?我有点犹豫……不过这个肯定报销不了,你就别指望了。”
“谁说报销不了?当然可以的喽,发票给我,七张全部给我。”
“不是吧……”
“快点!……”
“哦……那……行吧。”
第二天,当郑智康再次看到丁帅的‘倩影’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时,心里就忍不住开始爆笑。
“猫、猫粮、猫罐头,不就是这些个东西么,有什么难度呢?”丁帅手里甩着稿纸,姿势潇洒不已。
“伟成你看,我们浩儿多可爱,你看他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像只小苹果……”林欣妮身着一件绯红色的Monler牌长款及膝羽绒服,怀里抱着刚出生两周的男婴,一边逗弄着他,一边拿出最新款的Ephone手机给他拍照,笑得乐不可支。
三天前,当赵伟成和林欣妮夫妻俩接到私人育护领养中心的电话,告知他们有一个健康的男婴刚出生不久可待收养的时候,他们欣喜万分,当即开了一瓶Benfolds牌红酒以示庆祝,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孩子未来的外祖父——林欣妮的父亲林鹤平,林鹤平得知是个男孩后,非常高兴,给他起了名字叫林浩,虽然他的独生女欣妮生性聪颖,完全能够独挡一面承接他名下的产业,但几十年后,她也是要老的,没有后代继续家族的传承是万万不能的。几年前林鹤平曾在拍卖会上高价拍得一套已绝版多年的“世界名著”典藏集,现在这份礼物,总算有了它的小主人,这让他感到无比欣慰。想着自己从今天开始就要当外公了,顿时生发了童心的林鹤平还托朋友帮忙选购了一只缅因猫幼崽作为孩子未来的小伙伴,而他自己则迫不及待地早早置办好了各样猫咪的吃食——Qrijen的猫粮、Kiwi牌的猫罐头、W9牌的猫冻干,甚至连猫砂和猫咪锻炼身体用的爬架也买好了,家里多了孩子和宠物,在他常年商场搏杀的冷冽气息里注入了一层橘色的、柔和的温情暖意。
此时,赵伟成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当年因全市长跑比赛获一等奖加分进入重点大学的他,毕业后求职应聘到了林鹤平名下的一家顾问公司工作,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学毕业生在工作中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表现,下了班后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办张健身房的年卡,一天不落地撸铁、跑步、做平板支撑,而之所以被老板看中做了上门女婿,不外乎是因为他优异的身体素质可以保证并优化下一代的机体基因,当然,他为人忠厚谦逊、家底质朴清白也是重要的考虑因素。怎料想婚后,林大小姐在医院查出生殖功能有恙,心疼女儿的林鹤平最终还是开明地放弃了勉强周转生育亲子的想法,此后领养计划便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赵伟成没有想到,几星期前刚刚在领养中心作了登记,竟这么快就接到了通知。不过,夏护士长在电话里已经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她是私下跳过排在他们前面的八九对夫妻,为他们破格提前了领养顺序的,赵伟成当即会意,在信封里塞满厚重的礼金,去接孩子的当天,进门后一个错身,就把信封塞在了夏护士长宽敞的白大褂衣袋里——“夏老师,您费心了……”
夏护士长名叫夏清,也算是这家私人育护领养中心的开院元老了,她满脸笑意,对夫妻俩表达了祝福,又作了养育方面的各种叮嘱,临走的时候,说领养合同上还有些后续的款项需要核实和支付,示意赵伟成稍留一下。林欣妮心急地想早点回去把孩子给他外祖父看看,于是赵伟成把她送上了奔驰车,嘱咐家里的司机先把太太送回去,他亲吻了一下浩儿的小额头,又亲吻了一下欣妮的脸,说自己办完手续马上就打车回去,还说自己昨天预订了两箱进口苹果,一会儿会专门有人送到家里,到时候让保姆把前几日新买的Preville牌榨汁机拿出来试用一下,据说Preville是澳大利亚的传统老品牌,在西欧和北美的精英阶层家庭里广受青睐,给浩儿从小多补充些维他命,将来长大了骨骼精壮、脑力也会更加强健。
赵伟成跟着夏清走进了楼道尽头的一间办公室,正等着她拿合同办手续,可眼前这个女人却一言不发,点了一支香烟猛抽起来。这让赵伟成颇为反感,他脱下披在肩上的墨绿色Canada Sheep限量版羽绒服,摘下墨镜捏在手里,他忍不住小声咳嗽了两下。
“赵先生,你们夫妻没有孩子,是哪方的身体原因造成的啊?”夏清突然发问。
“额……是欣妮……她两侧输卵管都堵塞得很厉害,医生说即便是动手术的话,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怀上孩子,所以……”
“其实现在虽然政策上不允许,但私下里,愿意做代孕妈妈的健康女孩还是很多的啊,而且像我们育护中心这样的机构,拥有世界最先进的精卵冷冻贮藏设备,就算是长期冷冻的精子和卵子,活性都依旧保持得非常好,很多大龄单身职业女性现在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是很容易实现的。”夏青随手抽出一袋“鸽巢”牌速溶咖啡,撕开后,倒进一次性水杯里,斟上热水,略作了一下搅拌,递给赵伟成。
“我们之前确实也考虑过,但是……女性取出卵子的过程……据说也是要承受很大痛苦的啊,欣妮的爸爸和我……都不舍得她受这样的苦……”赵伟成略一欠身,接过水杯,言语间满是清浅柔和。
“你们家人之间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啊……唉,要不是因为我年龄太大没有精力照看孩子,我倒还真想找代孕生个属于自己的宝宝呢……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因为我们家有卵巢早衰的遗传疾病,所以我妈妈在我十九岁那年就带我到医院,把我的卵子取出作了冷冻处理,可惜我命中没有姻缘,辜负我妈妈当年的苦心了,那个时候,冷冻卵子的技术还没有普及,我们家算是走在时代潮流的前列了。”夏青往瓷杯里扔了一小撮茶叶,加了点热水,青绿的茶色袅袅荡漾开来,异常清澈,醇厚的茶香,一闻便知是上等的西湖龙井。
天哪……这个女人到底在干嘛?不是说要看合同核实款项吗,怎么拖拖拉拉的,该不是嫌刚才给的礼金不够多吧?我这正着急回家呢…赵伟成心里焦急得很,又不好意思把天聊死,只好敷衍地继续着话题,“夏老师……那您现在和父母亲人一起生活吗?”
“我没有亲人啦,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原本还有个妹妹,可是她被人杀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想起这样的伤心事。”赵伟成满脸歉意的样子。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当时警察还判定是入室抢劫杀人,因为房间里的抽屉柜子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银行卡和存折都不见了。但是怎么可能呢,案发后,我是第一个进她家的,是我报的警,当时房间里一股很浓的栀子花香,这是我妹妹最喜欢的香水味,她平时只用一点便宜的橙花香水,只有很认真打扮去见长辈或者喜欢的人时才会用栀子花香水,而且当天她是和我约好了的,晚上带我认识她的未婚夫,所以进房间作案的人,一定是那个和她有亲密关系的男人。”
栀子花香水味?
似乎勾起了赵伟成的一些回忆,但是很模糊……
“看着她全身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脖子红肿着,上面残留着深深的勒痕,当时的我泪如雨下。我看到她下身流出一些液体在床单上,看上去像男子的精液,当时警察还没来,我就搬出多年来在育护中心辅助生殖科学到的本事,从中取了一部分,私自存了起来,直觉告诉我,这就是罪犯留下的证据,万一警方破不了案,我也可以想办法追根寻迹。呵呵,果然,他们除了查到勒痕的来源外,其它一无所获。勒痕是由妹妹的一个路易·威登斜挎水桶包的包带形成的,包被胡乱扔在地上,包带的尺寸形状与脖子上的痕迹完全相符。”
办公室里空气凝滞,赵伟成的身体开始战栗,从手指到胸口都冒出了冷汗,他的那些回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让他感到呼吸越发的困难。
那个时候,他刚进入公司工作不久,在一次校园义务咨询活动中,认识了该校的大学生夏洁,夏洁文静美丽的样子深深吸引了他,而他壮硕的体格和谦和沉稳的性情也让夏洁感到温暖与安心。两人迅速坠入了爱河,夏洁也从学生宿舍搬出来,用积蓄租了间小公寓和他同住。半年后,夏洁怀孕了,却由于自己是未婚的在校就读生,所以不得不偷偷去做了人工流产。赵伟成当时信誓旦旦,说是等她一毕业,马上就结婚。可是流产后的夏洁,性格越来越情绪化,常常无端地容易激动、发脾气,刚一毕业,就天天逼着赵伟成,要他和自己一起去见她姐姐,商量领结婚证书的日期。她不知道的是,彼时的赵伟成,已经是林鹤平钦定的上门女婿了,为了自己未来的广阔前程,他对林家隐瞒了自己多年的恋情。
“我独自一人,从妹妹大学同宿舍的好友那里得知了那个男人的姓名,通过我们诊所院长在公安局的朋友,从数万同名同姓的人中,追查到那个男人所在的公司,最终锁定了他和他的生活现状。”
那天下午,赵伟成就着一碗“陈师傅”牌酸菜味方便面,喝了点酒,和夏洁在床上缠绵过后,她兴奋地告诉他,自己约了姐姐晚上过来,想正式介绍他们彼此认识,再一起讨论一下婚礼的安排。赵伟成对她自说自话的安排非常恼怒,要她马上给姐姐打电话取消约定,夏洁听后就开始了她歇斯底里的哭喊,赵伟成怕她会闹到公司去,万一要是让林鹤平得知,自己的前途就毁了。眼见着夏洁越哭越凶,他心乱如麻,抓起手边一条路易·威登包包的长肩带就……
那个包包,还是夏洁生日时,他买给她的礼物,当时整整花了他两个月的工资,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赵伟成把房间弄乱,还故意拿走了夏洁的存折和信用卡,布置成类似抢劫案现场的样子,他仔细擦掉自己的指纹后,落荒而逃。
“现在你也知道,我们家有卵巢早衰的先天遗传,我妹妹和我一样,十九岁就冷冻卵子了。以我们机构里那些医生的能力,把这些卵子,和我当时取下保存的精液……这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儿,况且,我可是找了一个特别好的代孕妈妈,很年轻,很健康,我给了她不少钱……”夏清掏出白大褂口袋里的信封,重重地拍在赵伟成面前的办公桌上,“不过其实吧,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以后,浩儿会慢慢长得越来越像你,你应该会感到很高兴吧?当然了,如果你执意要退还孩子,那么职责所在,我也会将真实的退还原因告知林欣妮的。”
赵伟成的身体,依然在颤抖,他默默地蹲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自己脚上的那双白色“阿森纳斯”牌运动鞋,久久不作声。他的右手食指昨天被健身房里的器械划破了皮,伤口裹紧在“邦由”牌创可贴里,隐隐作痛。夏清用力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伴着脚步,她的目光划过办公桌上那个黑色的TBM笔记本电脑,那里面,至今还封存着无数关于赵伟成的私人信息,是她花了很多心思收集来的,而如今,它们的意义已经飞灰烟灭了。
象灰色的VGG牌中筒雪地靴在大理石地面上踏出暗哑的声响,她走着走着,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浅笑,夹杂着忿恨、悲伤、思念与释然。她撕开一块比利时出产的“裴列罗”牌黑巧克力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体会着唇齿间的苦涩滋味慢慢转变成馨香的回甘。
她们家根本没有什么卵巢早衰的遗传,她和妹妹也从来没有去存过什么卵子。
妹妹死的那天,警察才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她说私下存取了精液,是信口胡诌的。
而林浩,不过是一对富二代夫妇拜托她处理掉的、他们女儿和一个穷小子偷吃禁果后,产下的小小结晶而已。
“怎么样?读起来很自然吧?”
“太自然了,契合得无可挑剔。”
“那还用说,你看,我把榨汁机如何如何高端都广而告之了一下呢。”
“你可真的很会啊。”
“你才发现啊?!”丁帅说罢,把稿纸往桌上一扔,“行了,申请的事就靠你了,咱们精诚合作啊。”
“额……”
“干嘛?你昨天又买东西了??”
“不是不是……”
“那你干嘛啊!喂,我可是辛辛苦苦改了三遍啊,你️可别给我撂挑子啊!”
“啊呀……不是呀……”
“怎么了呀?有什么事你说呀!”
郑智康难得把丁帅好好耍了一番,心里笑得太开心了,有点没控制好节奏。
这下收不回来了,怎么办?
要是现在跟丁帅说,自己压根儿就没打算申请什么报销,他会气炸吗?
他会和我彻底“决裂”吗?
糟了,怎么办……头好痛啊……
“那个……猫的颜色,我选好了!黑色的!嗯,我要一只黑色的缅因猫。你在小说里加一下,顺便再写点猫的外貌描述、性情特点,等等等等,快去快去,多写一点,写细致点,快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