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艺》种下阅读的种子
姐来电话说,书屋装修好了,元旦可搬,回头把你和小妹把喜欢的书带些过来哈。我高兴地答应,恨不能立刻飞到新年。
姐所说的书屋,其实是给爸妈购买的养老住所,就在离她家一条马路的小区,为爸妈买的新房。姐说,爸妈年岁大了,守在身边心里踏实。
姐和姐夫在市一家中学教书,整整一个暑假,他俩放弃和学校同事畅游内蒙的计划,全身心投入到新房装修中。姐说从小到大都想为家人打造一个独立的读书空间,这回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多年的宿愿。
小妹在邻市文化馆工作,已过不惑之年的她,看起来总是意气风发,翩翩少年的模样。无论外省考察还是送戏下乡,她的包里永远会有一本书相随。这么多年,她给家中晚辈送的礼物也几乎全是书。
从小到大,我们仨从没有缺少过阅读的陪伴。
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远离赣北山区找矿的父母,在苏北姥姥家边养病边上学。七十年代中期,阅读条件远不如今天。在乡中心小学任教的舅舅深知阅读对一个孩子成长的重要,他省吃俭用,从仅有的微薄工资收入中为我计划一笔阅读专项费用,坚持每年给我订阅《少年文艺》,那是我从小到大除了小人书,读到最多的课外读物。
每期杂志到来,成了我的节日。我会放下所有,全身心沉浸在泛着书香的故事中。之后,会听从舅舅,把一些优美词句片断,一一划线,摘抄在一个小本上。我乐此不疲地做这件事,就像小仓鼠不停歇地存储食粮,胜过从小到大做过的任何一项作业。
后来我想,我对文学的喜好,对文字的热爱,应该缘于《少年文艺》,它就像一颗颗文学的种子,播撒在一个少年的心田,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颗种子也在一天天萌芽开花,伴我走过一轮又一轮的冬夏。
自带光环的《读书少女》
高中时的同桌玢是个大眼睛的漂亮女生,她和我一样,都是来自地质队的家庭。我们所在的班级是县重点中学的农村班,全县各乡中考前五名的学生才会被选进这样的班级。这些农村来的孩子把考上大学作为走出山村的唯一通道,他们的刻苦勤勉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每回考出的数理化成绩让我们这些非农村的学生娃咋舌惊叹自愧不如。与他们相比,我和玢自然多了亲近。那时的高中时光全力以赴奔着高考和分数去,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想别的,这样的氛围让我俩感到无比窒息。学校的图书馆条件虽然简陋,却成了我和她去的最多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如饥似渴地阅读,把各自焦躁的身心安放在一页页泛着书香的文字里。
我们参加学校征文和演讲比赛,总能在那样的场合找到自信,找回自己。有时,我们也会把书借出来,在校园外的池塘边一边阅读,一边讨论书中的人物,一边谈各自的未来。我们在一群理科生中,相约一起报考中文系,无论哪所学校都行。高二那年,就在我们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准备换到文科班时,她却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转学去了北方。临走前,我们互送了摘抄本,作为青春校园时光的纪念。我翻开她送我的本子,一张小贴画映入眼帘,我想那应该是从某本杂志或是画报剪切下来的。很多年以后,我通过百度才得知,那幅画的名字叫《读书少女》。
《读书少女》是法国洛可可风格画家弗拉戈纳尔18世纪80年代创作的油画。画面中的少女侧身而坐,正在专心致志读一本小书,仪态大方,典雅文静的模样自带光环,魅力四射,照耀我一路的阅读时光。这些年,几易住所,书柜也更新替换多次,唯独这张《读书少女》的小贴画,一直相随不曾舍弃。它一路纪念我少女时代的纯真友情,伴我度过慌乱迷茫的青春时光。
《平凡的世界》里守护爱情
他来自山村贫苦人家,我是地质队学校教师的孩子。他学医,我学文。他一日三餐喜欢米饭炒菜,我爱常年面食烤饼相随。遇见之前的20多年,我们彼此生活在不同的生长环境。一路走来,我们相伴相知,不得不承认,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给了我们巨大的指引。
孙少平,这位从贫寒家庭走出的农村青年,从学生时代的食不裹腹,衣不蔽体,到揽工生活的颠沛流离,到爱情泯灭的悲痛欲绝。一路走来,他尝尽生活的艰辛,然而,无论面对何种挫折,他却从不屈服,从不放弃对美好生活的渴望。特别是他和田晓霞之间的爱情是那样的纯粹而美好,让我对奋斗中的这个农村青年从同情、钦佩到怦然心动,如枝叶抽芽般,催生出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和向往。
在少平苦难的岁月里,阅读给了他巨大能量,给了他富足的精神家园,同样也是阅读成就了他和田晓霞的纯真爱情。无论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马丁伊登》《热爱生命》《艰难世事》,还是《简爱》《苦难的历程》《白轮船》,这一本本书籍,就像一扇扇门窗,打开了一个偏远农村青年的世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孙少平,使他一步步成长,一点点坚强,而这一来二去的借阅过程,也记录了他和晓霞朦胧甜美的爱情光影。
始料未及又心生幸运的,我在现实生活中遇见了他,一个少平一样的农村青年。清瘦高挑的个子,细腻深情的眼神,贫寒穷苦的出身,勤奋上进的经历,让我在见他第一刻起,就把他和少平联系在了一起。
我如当今少女见到偶像一般,小心呵护我们的爱情。这些年来,我从妈妈眼中那个大手大脚爱乱花钱的丫头,变成了他身边谨慎计划勤俭持家的小女子。而我和他做的最浪漫的一件事,就是每晚共读《平凡的世界》。田晓霞和孙少平美好又凄婉的爱情,让我们沉醉其中又疼惜不已。不觉中,我和他走向了那样一种爱情,我们相互约定,要用余生去一起面对,给晓霞和少平一个现实版的完满爱情。
有人说,一个人的气质里,藏着他走过的路,读过的书和爱过的人。或者是说,遇过的人,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就是你的人生格局。的确,回望来时路,从少年到青春再到中年,我的亲情,我的友情,我的爱情,无不留有阅读的足印,也无时没有书香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