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电话来,说父亲这两天又加病了,咳嗽得非常厉害。我急忙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说:可能受了点凉,到村卫生室拿了点药回来,你爸吃了,咳是好了点,但就是夜里要起来屙七、八次尿。听母亲这么一说,我赶忙打电话给村卫生室的医生。医生说:你爸那古板脾气,我开的胶囊药说吃不下,挂水又嫌时间长,只好开了点药片给他,要不你回来看看,劝他挂点水,好得就快些。我急急忙忙赶回家,在我的再三劝说下,父亲终于肯挂水了。
父亲今年七十五岁,前年在我们姐弟仨的劝阻下,把在庄前攀鱼攀了三十几年的大罾,转让给了三叔,才不干体力活了。平常,母亲打理打理菜园子,负责一日三餐,父亲中午喝点酒,下午打打小牌,日子到也过得悠闲自在。
父亲本来就因为过渡的饮酒,而走路颤颤巍巍的,去年腊月,一次意外的摔倒,将手碗跌断,尾脊骨跌裂,从医院回来后,父亲就一直躺在床上,虽然头脑思维清晰,但吃喝拉撒全靠母亲一个人照顾。
结婚这么多年了,因为嫁在本村,一直不曾在父亲家里过夜过,即使后来搬到镇上,虽然三天两头回去,但我们也是早出晚归。等父亲挂完水,己是傍晚,因为外面下着雾,母亲不放心我骑车回家,父亲叫我在家住上一宿,等明天天好了再回去。
五点钟不到,我们就开始吃晚饭,母亲倒了一杯酒给父亲,我说:太多了。母亲朝我眨了眨眼睛。我偷偷地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说:你爸每顿都要喝上一杯,不然又吵又闹,我偷偷在酒里和(掺)了些凉开水,一开始你爸说酒淡,不好喝,我就骗他说,丫头、小伙舍不得你,给你买的好酒,不是大麦烧,现在他相信了,也不说酒淡了。父亲说:外面冷,你们早点上铺吧。母亲准备收拾弟弟的房间给我睡,我不肯,我说:我就跟你睡,几十年了,也记不得哪天跟你睡过的了。母亲说:你跟我睡的话,你爸夜里,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吵得你睡不着,你会嫌烦的。“妈,今天,你就好好睡一觉,让我来服侍爸”。晚上,爷三个天南海北谈了很久,十点多,起来热了点给父亲吃了一下。可能是生铺的原因,父母都睡着了,我头脑里还在翻江倒海的停不下来。
久病床前无孝子。我们姐弟仨虽然三天二头往回跑,买些吃的送回去,弟弟他们为了让父亲睡得舒服一点,特意买回一张手摇床,换上新的床垫和电热电热毯。怕整天开着空调气温干燥,他们又特意买了水取暖气。这些只能给父亲物质上的一些满足,可整天陪在父亲身边的只有母亲一个人,可能是躺在床上太久的缘故,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差,不管母亲怎样侍候,他总能挑出毛病来,时不时还对母亲发脾气。我们也发现了母亲的力不从心,想留下来帮帮她,可她总说:你们有你们的事,家里有我一个人就好。有时,我们也狠心地劝母亲,“能马虎就马虎一点,不用那么讲究”。可母亲却坚决地说:不能!你爸整天躺着,也太难受了,他想怎样就怎样,让他发发脾气解解气。父亲躺在病床上己经一年了,虽然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可身上一块褥疮也没有,床上总是干干净净,房间里一点异味也没有。
父母是从小订的娃娃亲,生性善良的母亲,没有嫌弃父亲家的贫寒,而做事麻利、性格暴烈的父亲,总嫌母亲不能干,母亲为了我们,对于父亲更多的是逆来顺受,他们的婚姻里可以说是没有“爱情”。可到头来,陪伴在父亲身边,不离不弃的是母亲,母亲用行动诠释的是“爱情”? 不!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情”,他们之间只是生活的磨炼,还有更多的谅解和包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夜里,一直很闹的父亲,可能是我在家的缘故,竟然一点也没闹腾。